短篇（八十九）捞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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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发生在我爸身上。

我生活的地方在大西北，因为水少的关系，以前我们这里会游泳的人很少，基本都是旱鸭子。当然，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游泳馆，家长也注重培养孩子的游泳技能，旱鸭子没以前那么多。

因为这个原因，我爸在我们那个地方很不一般。他小时候在四川生活，河多水多，可以说是在河水里泡大的。在我的记忆当中，他很做一件事，就是在夏天的时候，用一个大的洗衣盆盛满水，把脑袋埋下去练习憋气。当时我们这儿能游泳的恐怕只有一个水库和一些专门养鱼的地方，所以他很难施展拳脚。

为什么说他脱颖而出呢，因为他工作性质的原因，好多人知道他是外地人，而且游泳好，所以遇到事儿就会叫他帮忙，而这”事儿“，就是捞死人。

最早是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儿到我们这里唯一的一条河里去玩，结果陷进了淤泥里。虽然说是河，但根本没什么水，河床里全是淤泥，这种地方非常危险，有一年修桥，我和我妈去河对岸的山上玩，踩着大石头过河的时候我一下子不小心滑了下去，一只脚陷在里面，好几个大人才把我拉出来。所以那几个小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人们说是去救援，其实就是去找尸体。

听说当时非常危险，大人们一个拉着一个在淤泥里摸索，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那几个孩子，后来为这事，当地居委会还给参与救援的人颁发了奖状。

小孩子夏天真的不要自己去河边或者有水的危险的地方，因为接下来这个事，还是因为几个贪玩的小孩去踩水才发生的悲剧。

这事儿是我初中的时候发生的。那几个小孩儿去水库边玩，后来下雨，几个人就赶快回了家，可其中一个孩子的父母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自家孩子，满村子问了一遍，才感觉大事不妙，忙赶去水库，就看到孩子的一只鞋还在水库边上。我们那边的那个水库水很深，加上当时天色太晚，也没人敢下水。多说一句，我们这边并没有专门的水上救援队。因此，孩子的父母无助的守在岸边。我想，如果不是有人拦住他们，恐怕做父母的也跳下去了。

第二天，县上的消防、公安等组织人来打捞，但没什么结果。有认识我爸的，知道他水性好，就叫他去帮忙。我爸这人是个热心肠，听说这事儿，也没和谁商量，直接就去了。结果去了一看，居然只有他和一个养鱼的农民会水。

他和那个人在水库里潜了几个来回，可那水库实在太深太大，他们最终一无所获，后来就用拉网在水里拉。那大拉网十几米长，几米宽，网了一两天也毫无收获。就有人就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落水了，还有人提出疑问，说这孩子是不是被人贩子给抓走了。这个孩子的家长实在没办法，就带着孩子落下的鞋子去找看事的阴阳，阴阳拿着鞋子在水库边直摇头，说孩子没救了，就在水里，得继续下去找，肯定能找到。

说来也奇怪，那个阴阳是早上去看的，下午的时候，就找到了那个孩子的尸体。

捞到的过程无比诡异，据我爸描述，他那么不信邪的一个人，那天也觉得非常邪门。下午他们用网继续在水里打捞，突然网就拉不动了，像是网被什么给紧紧的拽住。几个年轻人在岸上拼命拉，用尽了全身力气，怎么都拉不动。

有人大喊，大网勾到什么东西了，快下去看看。我爸和那个会水的农民，一起摸着网下去，没潜多深就看到网的最底下有个东西，像是一个人，忙游上岸和其他人一起拉，这才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的尸体。

但当尸体被拉上来的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被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因为捞上来的那个孩子的尸体，早就就泡胀了，此时呈半蹲状，一只手弯曲向上，伸出一根手指。而正是那根手指，勾住了渔网的底部，大家才找到这个孩子的尸体，把他拉了上来。

孩子的家人自然千恩万谢，不过那时候民风比较淳朴，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钱，大家也都是相互帮忙罢了。

这件事情之后，还有一件事情让人印象深刻。这件事发生在我父亲的领导身上，那是二零一六年的夏天，当时我放暑假。大中午的，我们全家正在午休。

中午我睡的正香，忽然来了电话，我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出房间门一看，发现我爸边打电话边往外走，急匆匆的出了门。我妈看我爸这么着急，就跟着追了出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也追了出去。到了楼下，看到爸爸上了一辆车，我妈在车边说着什么。看我爸那个样子，事情比较着急，坐上车就走了。

我妈回来之后，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告诉我，打电话的是我爸的同事，说我爸的老领导这会儿在郊区一个小水库落水了，让我爸赶快去帮忙救援。

我听了我妈的话很吃惊，郊区离城里还是挺远的，我爸现在赶过去怎么可能来得及救援，而且我爸已经很久没游泳了，年龄也大了，哪还像年轻时候那么利索？万一领导没救上来再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我妈和我担心的是一个问题，也急得团团转，她刚才一听到电话里的情况，就阻止我爸不想让他去，但人家车子都已经开到楼底下了，再加上我爸那个性子，怎么可能拦得住？

我们在家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开始给我爸打电话，他还敷衍的回一两句，后来他说他要下水去了，之后电话就一直打不通，叫他去的那个同事的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况，他走的急，也不知道具体地点到底在哪。我们就这样焦灼的等到了夜里一点多，才听到楼下有人过来闹哄哄的，我爸的声音也从楼下传了上来。

我们忙打开门，看到我爸跌跌撞撞的上楼，衣服上满是泥土，他看到我们后露出讪讪的笑，他扬了扬手里的黄纸，叫我去拿个打火机来，我们心下了然：那个人没救上来。

我们这边有个习俗，就是去过白事或者是见过亡者，回家要在门口点燃黄纸，从上面跨过去，才能进家门。我们看着我爸做完这些进门，他洗了把脸，一脸疲惫的坐到沙发上，这才给我们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我爸的那个老领导之前和他关系不错，后来调去了其他单位。这个老领导有个爱好，就是喜欢钓鱼。今天是周末，早上他和两个朋友一起去郊区的水库钓鱼。这个老领导和朋友开玩笑，说怎么一直不见鱼上钩，再不上钩自己就下去捉鱼了，两个朋友哈哈大笑。笑完了，说一会儿你要是下水上不来我们可不管。老领导哈哈笑，说上不来大不了喂鱼。

老领导说完话，这两个朋友回身去车上拿鱼饵。谁知道就这两个人起身去拿鱼饵的功夫，回过头来，发现老领导不见了。两人面面相觑，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人影，心想这么短的功夫人也不可能去太远的地方，周围也没有可以遮挡处。俩人对望一眼就下意识觉得这个老领导是落水了。

这两个都是旱鸭子，在水边浅的地方摸了下，没发现有人，连忙打电话求救。求救过程中，有人就找了我爸。

我爸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公安和消防都已经到了，开始下水寻找。不过这几个年轻人水性也就止于在水面游游，根本潜不下去。没办法，我爸换上从家里拿的泳裤，绑了绳子潜到水里。

这个水库很小，水也不是特别深，听我爸说最深可能就是个五六米，他下水去摸了半天也没摸着个什么。我爸年纪大了，体力也没有以前好，他潜一会就得浮上来休息，但又救人心切，虽然生还可能性不大，但大家还是抱着莫名的希望。

这么折腾到了晚上，老领导留在岸边的手机响个不停，大家一看，是家人打来的。知道这个时候接起来，肯定是报丧了，就很为难，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公安来的人就接了电话。电话一接起来，知道是这个领导的儿子。这边一说情况，那边近乎崩溃，继而一片哀嚎。大家都很难过，尤其是陪老领导来的那两个人，坐在岸边呆愣着，像丢了魂一样。

不一会儿，那个老领导的家人就赶了过来，他儿子不分由说就要下水去，大家连忙拦住。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贸然下水去肯定很危险，而且这个小伙子水性也不行。本来我爸已经被劝到岸上，没准备晚上下水，见到领导儿子这个样子，就咬咬牙绑了绳子，说再试一次。

消防上找来了防水的手电筒，我爸拿着活动了活动又要下水，老领导的家人拉着他千感万谢，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他就着夜色下了水，朝着深处潜去。

听我爸描述，在水里用手电筒照着的感觉很奇异，让人有种恍惚的感觉，水是黄绿色的，那些水中的杂质就像是阳光下空气中的粉尘，仿佛人在岸上慢慢的行走。

我爸说，在水中因为阻力大，走的比较慢，感觉时间也仿佛比岸上过的慢。他在心里默数着秒，越潜越深，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本来温热的水突然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巨大的温差让他四肢僵硬，而且原本没有多深的水库此时就像是深不见底，怎么游都到不了水底。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可能要交代在这片水库，他越想越胆寒，又联想到传说中说的水鬼抓替身，恐惧使他慌了神，那种感觉应该就像我们半夜起来上厕所，总觉得后面有人就想快点走一样。他说，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很不对劲，猛地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水里有个黑影，他忙拿手电筒一照，发现正是那个老领导。此刻他只想快点上岸，也顾不得许多，忙游过去把绳子绑在了老领导的胸口，他心里一直在默念希望老领导能顺顺利利保佑他们一起出去，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我爸说到这里，明显心有余悸，他告诉我们，万一当时在水里被那个领导摁住，他就打算不回来了。

我爸当时碰到老领导的皮肤，冷的像冰块一样。绑好之后，他已经感觉到筋疲力尽，他向上游了已下，感觉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好在这时，岸上的人用力拉绳子，这才把他拉回了岸上。出水的那一刻温度瞬间回暖，就像是回到了人间一样，随后人们把那个老领导的尸体也拉了上来，大家闹哄哄的救人的救人，拉尸体的拉尸体，折腾了半宿，才把我爸送回来。

回到家里，看得出来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我妈感到一阵后怕，说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去干这种事了。我爸带着一种遗憾的表情，说如果当时老领导落水他在场就好了，一定可以救回来，他不想再做这种去了只能看到冰冷的尸体的事情。

这个故事并不是多恐怖，但想起我爸在水下的那段描述，真的让人后怕，那种在水下找不到方向，怎么也游不回水面，孤独无助的感觉，让人不得不疑惑是不是真的有“水鬼”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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