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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著名大将王越史事考
明代著名大将王越史事考
赵长海(郑州大学周易与古典文献研究所,河南郑州 450002)
摘要:王越为明代成化弘治时期西北著名军事统帅,其一生极富传奇色彩,故有关其传奇性的记载和传说颇多。从其出生之得名,到殿试之异常,再到其入仕、其用兵、其驭下、其被贬,其身后,可谓无事不奇。本文从其传奇性入手,对其生平重大史事进行必要的梳理考证。
关键词:王越 明代 传奇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示码:A
Research of the historical facts about the famous general of MingDynasty,Wangyue
Zhao Changhai (Book of Changes and Classical Literature ResearchInstitute,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HeNan 450002)
Abstract: Wang Yue,whose life was rich in legendary color, was thewell-known military commander in Northwest China during theChenghua and Hongzhi period,Ming Dynasty. Thus kinds of records andlegends about him passed down. From his born-to-be-known, to theextrodinary performance in the national examination presided by theemperor, to his entering into political career, his ways ofcommanding military forces, his power of control , and to his beingdemoted, all that related to him were extremely unusual. Thisarticle, starting from his legendary nature, wi
ll do some necessary research of his major historical events duringhis life.
Key words: Wang Yue Ming Dynasty Legends
王越为明代中期瑰伟不群,文武全才型的人物。弘治、正德时的吏部尚书屠滽曾赞王越:“其风姿也,燕颔虎头;其文采也,锦心绣腹;其才气也,海涨江奔;其胆略也,雷厉风肃……与世若公者,几何人哉?功在社稷,而时为佯狂以混俗;名满海宇,而时为收敛若拘蹙。及其慷慨论事,启谈天之口;指挥三军,跃蹑鳌之足。以摧奸而必欲断其头,以靖寇而必欲食其肉,则万夫莫敢于抗锋,九牛仅胜乎一掬。于乎,豪杰之士如公者,举世能几何人哉?”[②]
王越作为明代中期经略西北最著名的军事将领,在明代成化朝号为知人,亦最会用人。被称为“笼罩豪杰,不知所从入,皆愿为之死”。其行事则是“机事百端,闪倏变幻,出没若神鬼”[③]。由于明代边防军事本身即有的神秘色彩,故其一生充满传奇性。除浚县民间神奇的传说外,文献记载其传奇经历,几可谓身前身后,无事不奇,无时不奇。
  其得名:王越初名王悦,幼时即聪颖超人。浚县档案馆藏《黎阳王氏家谱》及王越曾孙王绍雍编《王越年谱》中均有记载。王越十岁之时,父亲王颐为其扶乩。扶乩亦称“降鸾”,又名“开沙”,一般人则名之曰“邀仙”,浚县民间当今还有此类占卜之术。其《年谱》谓:“关武安王降笔时,供五香酒。王出对云:‘两手搦来五香酒,一吸三杯。’公即对云:‘九天降下一元帅,千变万化。’又降诗,末句云:‘乌台御史都堂职,守己存心乐圣朝。’公初名悦,王又降笔改云:‘喜悦之悦不若超越之越,字世昌。’其名皆神所命云。”[④]又明清之际史学家谈迁在《枣林杂俎》记其幼时颖敏,早有大志,谓:“浚城威宁伯王越,父邑掾也。年七八岁,值县丁祭。笼兔者因窥兔,兔逸。时越称神童,县官责以诗。矢口曰:‘我今放汝上广寒,甚弗遣迹到人间。殷勤寄与嫦娥信,丹桂留枝待我攀。’”[⑤]这也很能说明王越少时颖悟,志趣异人。但其读书之用功,则在今人所著《河南书院教育史》上有记载,王越曾到豫北著名的辉县百泉书院读书,经数年磨砺,后终通过科举进入仕途。
  其廷试:《明史》王越本传谓景泰二年(1451)进士考试,“廷试日,旋风起,扬其卷去,更给卷,乃毕事。” [⑥]《明史》记载较为简略,而其前王越的传记资料记载,则充满传奇性。如《吾学编》载:“廷试时,风尘蔽天,扬公卷去。监试陈御史为请,得再给卷。”[⑦]而到《续藏书》则已经记载为:“方对策大廷,忽有旋风起,摄其策云表,已而不见。皆怪异之。及秋,而朝鲜贡使附策来,而曰:‘其王方视朝,有旋风卷一物下者,则进士卷也。敢以闻。’景帝阅姓名,谓吏部曰:识之,此当任风宪。于是由进士选人得监察御史。”[⑧]《明史窃》、《名山藏》、《罪惟录》之王越传均有相同的记载。可谓愈传愈神。而这神奇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在朝鲜文献中亦有相同的记载。清代乾隆年间,朝鲜文学家朴趾源(1737~1805年)曾随使节团到中国。其《热河日记》亦记录此事谓:“杨循吉《志异》云:‘皇朝文臣得拜极品不数人,威宁伯王公其一也。公当廷试日,稿甫就,忽旋风起腋下,腾起卷于云霄中。廷臣与同试者咸仰视,弥久弥高,至不见乃已。中官以闻,诏许别楮誊进。后公由中执法大司马以进于伯爵。’此王越事也。我成宗朝,景福宫简仪台边,落一纸中朝试卷,其封弥乃王越名。附贡使奏其卷,天子嘉越有风力,乃拜执宪之职。循吉所言,只言其旋风飞卷,而不详其下落;泛言其有执宪以进,而未谙其实由我国奏闻天子也。”[⑨]而其本事,则实有,这就是王越廷试时监试官叶盛的记载。叶盛在西北和王越曾经同事,后在其多种著作中,对王越亦多偏见之词,但廷试事记载,当是确凿无误的。其《水东日记》中专有一条“记辛未廷试事”:“贡士纸卷为风所扬半空去,呼之至,乃浚县王越也。”其经过人物记载颇详,并云“进士中他日其有小人偾事者乎?”[⑩] 此后诸多史传多从此化出。
其入仕,其腾达:王越姿表奇迈丰伟,奏对畅明洪亮,引起复辟后英宗的注意和兴趣。《名山藏》记载:英宗复辟,见越进止奏对,目属之。越精建台事,为都御史寇深所爱,留兼绾诸道章。久之,擢山东按察使。大同有虏警,当置巡抚,吏部有所荐,上叹曰:“安得如韩雍其人者。”乃请召越。越衣短袂见便殿。上熟识良久曰:“是故快御史也,可弁而将。”擢右副都御史以行[11]。与王越同朝为官的尹直,著有《謇斋琐缀录》,对王越多有贬损,此书卷四记载有:“朝廷用人,多取仪表。天顺间,韩都宪雍巡抚大同,因议事至京,留补少司马。英庙谕李文达曰:‘大同巡抚,须得似韩雍人品方称。’文达以山东廉使王越对。及越至,陛见后,复谕文达曰:‘王越是爽利武职打扮。’”[12]王越仪表堂堂,相貌丰伟。明代顾起元(1565~1628年)《客坐赘语》卷八“名公像”条,有对王越的品评,谓“王襄敏公广额丰颐,而骨气峻拔,有威重,印堂中直纹五条,右颐有一黑子,音吐如钟。”[13] 而这纯粹已是相面术了。
  其驭下:王越驭下有识有术,将军有胆有谋。《名山藏》谓王越:“其自奉若诸侯王,而御军恤下,财往来若流水。笼罩豪杰,不知所从,健将武校皆愿为死。”其后即举了一个后世流传甚广的传奇故事,谓:“尝车骑过秦王,王宴之,奏伎。酒阑离席言曰,下官不佞,久执干戈,圉于西镇,大王吠犬也,府中之妓美,宁有以酬臣否?王许之,尽乞以归。一日大雪,方坐地炉,使四伎弹琵琶捧金巵。侍门白詗虏千户至,越入之。千户前,白虏状殊皙,越喜,暖巵酒赐之;又谈,则又皙,命妓佐琵琶而酒千户,即归千户巵;又谈则又皙,大喜,指妓曰,是中有甚姝者否,君即取之。”[14]自是千户所至为效死力,积功至指挥。此事流传甚广,王越多篇传记及明代诸多文献均有记载,笔记小说中亦多演绎附会之。孔昭明《荷牐丛谈》载有此事,明代张燧著《千百年眼》有“王威宁御士”条亦载此两事(小校及老卒)。《千百年眼》一书,因史识独异得以风行一时,其价值曾经得到王夫之、阮元等学术大家的肯定。由此看来,王越之以伎赐小校及下马拜老卒之事,当有本事,并不仅仅是传奇也。
  《皇明百将列传评林》之“王越传”,尚记载其另外一事,谓“初越北伐时,尝亲视诸军食饮,数赐酒肉,动息必悉其情。至犯令,不少贷。每暇,命出猎,计矢中禽之多寡,于敌阵为先后。有将官告奸受金者,置之,许出死力不问。于是将士感泣,无不用命者。”[15]对于王越之“御军恤下,财往来若流水”,明朱国祯《涌幢小品》有“致寓物”条目,记载王越事迹,谓:“何焙,号介庵,榆林人。其父输粟塞下得官,疾革时,指囊金相目曰:‘此王威宁寓物也,致之,死不恨。’殆甫毕,焙以骑豪载如滑。王骇曰:‘今世乃有尔父与尔为子者!’分千金与之,不受。王后起总制,乃檄焙,将以相报,避不就。王终念之,隐己功,署其名,授百户,焙竞与从子。人两贤之。”[16]
王越善于奖拔人才,《明史》谓:“奖拔士类,笼罩豪俊,用财若流水,以故人乐为用。又尝荐杨守随、佀钟、屠滽辈,皆有名于世。”[17]这是因为王越能够慧眼识英,不拘一格擢用人才,且有一套人才的独有思维。其在弘治年间家居浚县时,曾有赠滑县张韫玉《序》,谓才“譬之器焉,以才为车:仁以华其辕,果以状其毂,达以运其轮,艺以饰其盖,孝以端其轼,文学以为御,诚以执其绥。招摇而往,騑騑彭彭,出邹鲁之乡,假汉唐宋之道,循虞周之辙,息驾于都门,从容于礼义之场,随其所用之。大以任重,广以致远,弥纶参赞,悉囿于此才之内。天固有意于生才也。虽然,天能付人以才而不能使人齐其才,非非才而非其才者什九,非非才而不非其才者什一,甚矣!才之不易也!”[18]正因为王越本身有非常之才,过人之胆,才可能识才、惜才,超拔人才。四方豪杰为其所用,建立不世之功。
其用兵:王越用兵如神,有古名将之风,对兵法深究详考,以实效为准的。《明史》谓其:“久历边陲,身经十余战,知敌情伪及将士勇怯,出奇制胜,动有成算。”并谓“其胆智过绝于人。尝与朱永帅千人巡边,寇猝至,永欲走,越止之,列阵自固,寇疑未敢前。薄暮,令骑皆下马,衔枚鱼贯行,自率骁勇为殿,从山后行五十里抵城,谓永曰:‘我一动,寇追击,无噍类矣,示暇以惑之也。下马行,无军声,令寇不觉耳。’”[19]《皇明百将列传评林》之“王越传”记载则更为详晰,谓:“越在大同,一日,与保国公朱永领兵一千,周视边所,虏兵猝至且众,永一时不能措,谓越云:‘且走。’越厉声曰:‘勿复言。’即挥兵上山,连兵扎山麓严守。越曰:‘若走撞阵,被其长驱入城,此祸谁当?我今已占上游,与战必利。’遂驱兵下马,于中选勇士三百,自将于后,余七百人,永帅而前。俱令衔枚,不许前兵反顾,反顾者,即斩以殉;务使一一如鱼贯,少有参差,亦斩以殉。列为阵行。时已向暮,虏兵惫懈,越急命诸军从山后依前令,军行五十余里,始抵城下,不失一人。越乃言:‘几乎落陷阱!’明日,谓永曰:‘若一时仓皇乱走,人心不定,虏兵追来,我兵无纪律,必致争先自毙。今乃却军,排次第而行,不扰乱;况我以精兵断后,人必齐心;令其下马而行,故彼不觉其倦。而我得安也。’越一时应变之机,从容克济,有古名将之风。”[20]而此事和汉代名将李广骤遇匈奴兵,如出一辙,故明冯梦龙编著《智囊全集》,在其“兵智部诡道”卷二十三记载此传奇故事,并把王越与李广相提并论。《智囊》“兵智部制胜”卷二十二中举了王越另外一个夜袭贺兰山敌巢事:“其夜袭虏帐,将至,风暴起尘翳目,众惑欲归。一老卒前曰:‘天赞我也,去而风,使虏不觉。归而卒遇虏入掠者还,而我据上游,皆是风也。’越不觉下马拜,功成,推卒功以为千户。”这个传奇故事在《明史》、《续藏书》等多篇传记中均有相同的记载。冯梦龙以此事和李愬雪夜平蔡州并举,谓前之韩雍,后之杨一清均不能出其右,其文谓:“平蔡乘雪,夺昆关乘雨,破大同又乘风,而皆以夜。所谓出其不意也。威宁恩结千户,是大手段;至推功小卒,即淮阴北面左车意。何以如此?文臣中那得此等快士。其雄略又出韩襄毅、杨文襄上矣,百陈钺何敢望之?而阿丑以‘两钺’为戏,老、韩同传,非公论也!”[21]
《明史》及多篇传记,尚记载王越红盐池大捷用兵之法,谓率总兵许宁等以精骑五千出榆林,昼夜驰三百余里,分兵千余为十伏相救,身与宁等分薄其营,破之。《明史窃》谓:“焚其庐帐而还。虏归,相向恸哭,悉力追我。越结阵徐行,殿者阳与战,及前伏起,又与战,再三遇伏,不及支,乃还走渡河去。虏自是不敢复居套内者二十年,则此捷为所震慑故也。”[22]
以上所记王越以伎赐小校,因识风而擢老卒为千户,可说是王越性格最生动的描述。故明清时代的诸多小说以此事演绎。如明末陆云龙小说集《清夜钟》之第六回“侦人片言获伎圉夫一语得官”即敷演此事,生动传神。此演绎故事,后之《清平山堂话本》及《二刻拍案惊奇》均收入。生于明代末年的陆云龙,借此希望能再有王威宁那样的信赏必罚,用人听言好将帅出现,挽救明末不振危局。对于王越之附汪直,则谓:“只看如一个有才望大臣,只为持了正义,不肯与人诡随,所以要兵不得兵,要粮不得粮,要人犄角不得犄角,卒至身死,所人所笑。”[23]这实在是明末的真实状况。而女真势力亦非昔日可比,明廷的政治环境也再不可能出现似王越这样的绝妙人才,明朝的败亡也就势之必然。
其被贬:王越之被免官夺爵,编管安陆,其事文献虽多有记载,但大多谓其交接宦官汪直,作诗怨望为主要原因,似有含糊不清之处。崔铣在《王越神道碑》中概括为“奇事生疑,累功起嫉。”或很能说明尚有奇事所在。而这奇事或即王越通过汪直知悉了宫廷内部的一些事情,并无意之中说出,引起宪宗的极大不满。而累功起嫉,则是万安排斥异己,南北党争的结果。而王越之被嫉,宫廷伶人阿丑曾搬演之。《续藏书》谓:“上尝曲宴,内伶戏为贵人装,两手各操金钺,恣睢而前。问‘何人’,曰‘汪太监’;‘所持何物?’曰‘两钺耳,不仗此,不能一步。’上笑而弗罪也。”[24]虽则笑而弗罪,实祸胎已萌。阿丑讽王越、陈钺事,《貂珰史鉴》、冯梦龙《古今谭概》卷三十、王世贞《弇州山人续稿》卷八十三、《明史纪事本末》卷三十七、《明史》卷三○四等所载略同,王鏊《震泽纪闻》、许诰《复斋日记》所记有异,尤以许《记》更为详曲生动。而此事最早记载则为明文林《琅琊漫钞》,内有“阿丑善诙谐”条专载宫廷伶人阿丑事,其中即说到“两钺”之事。文林(1445~1499年),字宗儒,长洲(今江苏吴县)人,成化八年(1472)进士,官至温州府知府。文林与王越年岁相差近二十年,且文林官仅及知府,对明宫廷之事或并不那么明晰,概亦道听途说的成分居多。且汪直在宫内正是势焰炽热之时,一个宫廷伶人敢于搬演其事,实在是令人怀疑的。王越曾孙所编年谱中载有成化二十一年之事,谓:“公以心事未白,具奏诉冤枉。当时权奸党类,则以飞谤排阻。恐公论不平,群小作为野史小说,诬公结交汪直以惑后世,以实其言。”[25]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由此看,阿丑搬演“两钺”事,至少应在王越被贬之后,而非此前。
对于王越之贬,从当时朝政形势看,内阁大学士刘珝,都察院左都御史兼任兵部尚书的王越,吏部尚书尹旻等山东附近较为正直的为一派,而内阁大学士万安、尹直和李孜省等为南派,其久愈排挤尹旻及刘珝而不得,随先从掌握兵权及监察权的王越下手。而王越一去,成化二十一年九月十六日,万安终于把刘珝排挤出朝,接着于次年五月,尹直、万安又联合方士李孜省把尹旻排挤出朝。自此,朝政终于为南派所职掌。
而王越之被贬直接原因,则是许宁在大同的惨败。成化十七年五月,王越挂平胡将军印,赴宣府调度杀贼。此前因宣府参将吴俨、少监崔荣在宣府兵败,群议汹汹,故有此举。王越、汪直出兵,多有斩获,但赏赐甚少。《明史》谓“分兵三道败虏塔儿山、大窊梁、三里塔诸处,斩首虏最多,虏亦创惧,不敢近边。捷闻,仅加禄五十石。”随后大学士万安有意把王越调延绥,充总兵官,而把长期在延绥的总兵官许宁调大同。而在大同,汪直和许宁早有积怨,正值蒙古入侵大掠,许宁在大同战败。《明史》许宁传载:“寇大掠,焚代王别堡。王趣战,使众哭于辕门。宁愤,与镗等营城外。寇以十余人为诱,太监蔡新部骑驰击。宁将士争赴之,遇伏大败,死者千余人。……宁等掩其败,更以捷闻。巡按程春震发之,与镗、新俱下狱。镗降六官,新以初任降三官,宁降指挥同知闲住。”[26]许宁出身武将世家,成化时长期在王越麾下作战,累官至都督同知,后以总兵官长期守延绥。柏油川大捷及红盐池袭蒙古后方,均有许宁的参与。许宁在大同的败绩,实由许在大同调度不力,将帅不和所致。而大同则为王越长期驻守之地。故许宁之败,不可能不牵涉到王越。对此王越则有辩驳。谓“总兵官许宁、都御史郭镗在大同失机,与臣并无相干,而嫁祸者诬以引惹之名;汪直在西厂行事,与臣并不相识,而造言者诬以结交之辞。盖以汪直之仇家,即许宁之私援,出此入彼,皆以成为奇货。”“况臣父子实无罪犯,其祸起于汪直,成于许宁等。”[27]而这一箭双雕把戏导演亦是万安。汪直、许宁相斗,不论何方胜利,最终失败的都是王越。
  王越之为清议所不容,多谓其前结宦官汪直,后依李广。对此明清以来就有极大的争论。所谓的君子文士均以此作为王越的人生污点,并大加抨击和嘲讽。如明代陆容《菽园杂记》卷十三载有“同寮尝曾饮予官舍,坐有誉威宁伯之才美者。刘时雍云:‘人皆谓王世昌智,以予言之,天下第一不智者此人也。以如此聪明,如此才力,却不用以为善。及在显位,又不自重,阿附权宦,以取功名。名节既坏,而所得爵位,毕竟削夺,为天下笑。岂非不智而何?’坐客为之肃然。”[28]王越与汪直,正史及笔记小说记载颇多,如跪事汪直、贬斥强珍事。多有传奇附会色彩。王越之与宦官汪直内外应援,自不待言,其长期征战于外,在明代中期朝政复杂险恶的斗争环境下,不可能没有宫廷内援。如成化时刘珝曾为内监张端作墓志,王越为之书丹。而同时期的内阁大学士,亦无一个没有内监的内援而能立足于朝的。
  而有识见之士对王越与汪直,则有更为平实之论。明代宦官专权,自有其体制方面的深层原因。即如万历一朝,张居正秉政,尚有内监冯保之得力,方能左右其手。况在成化一朝,宪宗常年身居内宫,大臣多年不识其面,小至讯息的上传下达,大至军国大计的决策,一切事务均需依赖内宦,这必然造成宦官与廷臣势力失去平衡。汪直势焰正炽,将在外,如果内阁和内廷无人,那么能制胜于万里之外,可谓千不能一。且王越并非一味附和汪直。在《罪惟录》强珍传中即有十分生动的记载。强珍劾奏陈钺诸多不法之事,为汪直所恶。“是时王越掌都察院事,钺恨越不穷治珍。直还京,钺送直五十里,诉珍奉越风旨见劾。直怒,未至京三十里,王越亦出迓直,直辞不见。还奏珍妄参被掳人畜名数过多。遂遣腹心千户聚同都御史王宗彝往审勘。宗彝阿意直,诬珍,械珍至京,诏狱。直令酷刑逼招受越指使,珍不服。多官廷鞫,无敢与辩,竟谪戍边。御史许进疏白珍,留中。久之,直败,复珍职,与致仕。”[29]这很能说明,王越并非一味附和汪直,且救强珍的许进,则更是王越的安排。又如佀钟(1440~1517年),为山东郓城人,成化二年(1466)进士,初授监察御史,巡两淮盐政。因王越荐,擢大理寺右寺丞,迁右少卿,后因事不附汪直,而被捶于朝。也很能说明,王越与汪直,仅仅是一时的相互应援。
  《罪惟录》又载:“丁酉,太监汪直坐厂有宠,越日往候直,遂相得。未几,加越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增正一品俸,仍掌院事。直之力也。直势焰逼人,越每直必跪。时吏部尚书尹旻等欲诣直,属越为介,私于越,‘跪否?’越曰:‘安有六卿跪人?’越先入,旻阴伺之,越跪叩头出。及旻等入,旻先跪,诸人皆跪。直喜。比出,越尤旻,旻曰:‘吾自见人跪来,特效之耳。’越大惭。”此段记载,实源自尹直之《謇斋琐缀录》卷七,是明显党争产物。可见南派对王越、尹旻讽刺之能事,亦可见明代风气之一斑,明代朝政已经很懂得宣传和文字的力量了。王越自己曾言:“臣思汪直行事之时,并不相识。管军之后,系在同营。如何谓之结交?”“汪直又差人接连访察臣事,因无违犯,仅得脱免。后管征操,系是奉命同事官员,岂是结交?”[30]故《罪惟录》在王越传后评曰:“持之者非其人耳。二斧故能批贼,曰:非二钺无能为。或曰:匪直,二钺无能为。此时直权无不可,故借一麾而万里靡伏,抗直而能坐制塞外者,无之矣。”此方为不二之论。况二钺之“陈钺”,从操守、能力及影响看,并非可与王越相提并论之人,而合称“二钺”,其主要用意亦在王越也,险恶之用心,昭然若揭。
  清代孙奇逢《畿辅人物考》有王越传记,其评曰:“岁寒老人曰:功名之士自不得以道理律之。若律以道理中之功名,即管晏亦且羞称矣!况其下焉者乎?威宁得力处在用直,而其受败处亦在用直,功过足相当。惜后之人无有能用贤者。元气斫丧,宗社沦亡,因忆杨忠敏、王威宁,乃国家最有用之人,末可轻訾议也。”[31]
  又有谓王越引惹事端,贪功喜名。李贽在《续藏书》勋封名臣《王骥传》中由此感叹到:“弇州谓靖远材而欲,武略则优。噫!安得有大将之才如骥,又得无欲如弇州言者而用之,使之为我御虏征蛮以封侯乎?然即无欲矣,则虽封侯亦其所不欲者,吾又安能使之舍弃性命,以为我征蛮御虏,而与其所不欲之侯封也。其言谬矣!……夫国家用人,唯用其才,今乃使有才者不得用,卒自托于中贵人有援力者以自见,其为宰相冢宰本兵,吾谓其惭汗满面,愧死无地矣!乃反以有欲病人,何哉?又何取于居要路者为也。我朝文臣世爵,今唯靖远犹存。故弇州独以为仁德之报,不信彼谗妬之口云。然王越、杨善爵安可以不复,禄又安可以不世也。世王越杨善之爵禄。则人才自然思奋,又何必以临时乏才为恨邪?”[32]
正因如此,在正德嘉靖年间即有佚名著小说《伟人传》,以徐有贞、韩雍、王越、王守仁四人为主,盖小说中之合传体,四人均以文臣而封爵,表达了对当时舆论之不满。
  明代吴阳在咏王越诗则谓:“丈夫重勋名,志岂在铁券?绝塞悬孤臣,中援何足玷?” [33]
  至清代,面对几乎一边倒的舆论,吴景旭在《行边诗》曾感叹:“或以偕汪直出塞,致开边衅。士论少之,郑淡泉谓,汪直自敬惮威宁,威宁不峻拒之,亦未为过也。可称知心之论。”[34]
作诗怨望亦为王越被贬的一条重要罪证,这在明代中期也可谓一个特例。明立国初期,以文罹祸甚多,但多为文士或山野之士。在明代中期成化弘治时,文禁实已大开,似王越在边关带兵之人,亦以文获罪,只能是明显的借口。其年谱谓“内阁大学士万安,忌公功名太盛,许尹给事以通政,许汪御史以佥都讽谕,论公生事夷狄,作诗怨望。罢公为民,谪居安陆。人皆惜之,然畏权臣,无敢言者。”[35]王越曾有《自咏》诗:“自叹儒官拜将官,谈兵容易用兵难。世间惟有征夫苦,天下无如边地寒。发为胡笳吹作雪,心经烽火炼成丹。朝廷公道明如日,俯仰无惭处处安。”《皇明泳化类编》、《明史窃》等均载:时越总三边有诗云云,言者遂以此论其怨望云。即以上王越《自咏》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据刘吉总裁之《明宪宗宝训》载:“成化十九年八月壬申,降南京御马监太监汪直为奉御。除威宁伯王越名,安置安陆州。革南京工部尚书戴缙、锦衣卫带俸指挥吴绶职,俱为民。工部右侍郎张颐致仕。越等皆附直取富贵,已而事渐败,多见疏斥。至是科道复交劾直八罪,请俱逮治。上曰:直等结党乱政,欺罔弄权,开启边衅,排摈正直,引用奸邪,当置重典。姑从轻处治。乃降黜直等。仍追夺越诰劵,编发其余党七人,悉为民、充军。”其详细经过,《名山藏》谓:“寻改越征西将军填大同,不获称大帅,而犹与直共一镇。万安等请移越帅延绥以离之,而命延绥帅许宁填大同。言者以宁直不相能,遂改直于南京御马监。既行,则奸事大露。上令给事御史论纠直八罪,因并纠越。上使锦衣指挥赍敕往谕,越惊欲死。既仅削官爵,追诰券,徙安陆州,夺其诸子以功荫报捷得官者。”[36]对于这种情态,王越从情势已经明了于心,故其在从大同移镇延绥时有诗谓:“月落胡天雁叫霜,马蹄香里路茫茫。东坡自惜遭诗谤,老杜于今戒酒狂。造化不容闲处乐,人生最苦老来忙。等闲识破真堪笑,傀儡棚中又一场。”[37]其在安陆,又有诗感叹其悲凉心境:“炎凉不独悲纨扇,俯仰何劳问桔槔?一纸谤书谁与辩,三边忧担我曾挑。” [38]对于那些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昔日政敌,在《怀友》一诗中则痛加鞭挞:“自古论交重读书,于今翻为读书迷。既推下井还投石,才送登楼便去梯。知己有谁怜管仲,举仇空自忆祁奚。世途穷得诗人怕,一句青蝇不敢题。”[39]
  王越之被贬,明都穆《都公谭纂》谓其有诗谶之兆,谓:“右都御史王越尝出入太监汪直门下,又尝从汪出征北边,官骤升至威宁伯。一日忽作诗曰:‘归去来兮归去来,千金难买钓鱼台。也知世事只如此,试问古人安在哉。白发有情怜我老,黄花无主为谁开。平生报国心如火,一夜西风化作灰。’未几汪败,越以附汪故,竟削爵为安陆州民,亦诗谶欤?僧起宗为予言:绍兴某寺有老僧,年七十余,云五十年前曾手录此诗。起宗近见其稿,始知非王所作,盖好事者嫁之耳。”[40]其实,都穆文记载失误,此诗即王越所作《辞朝归》,疑即被贬安陆辞朝而作。此诗传诵甚广,明代沈周《石田杂记》、郎瑛《七修类稿》、褚人获《坚瓠集》均载并附会衍说之,均以此为王越诗谶之兆,此亦可见明代风气之一端。
  生前喜爱热闹的王越,死后并不寂寞。其身后不久,即有王越尚在人世,且得道成仙的不经之谈。百年后,公安三袁中的袁中道,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参试落第,返归湖北,曾到浚县大伾山游历,在其日记体文学作品《游居柿录》中有“访王威宁伯子孙,尚有存者。或云威宁不死,出游人间,似有可信”[41]的记载。其实这一看似不经意的造访,已说明公安三袁从王越率直的文学作品中汲取了性灵创作的营养,只是公安派创作,已经纯粹是文士内心性灵的抒写,再也无能有王越之九死一生,悲情豪壮的气魄。明代方所望撰《阅耕余录》,其卷三亦载:“醒神老人者,余尝见之武林,自称二百岁,好为大言。如先朝名臣及诸仙真皆叙述其往来事迹。又常自托于王威宁,其说多诡诞不可方物,乃好奇之士亦乐其妄言,姑以快耳不复为怪也。”[42]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七“尸解”条亦载醒神子事,谓“又近年有无赖妄人自称醒神子者,诡为故威宁伯王越,遍游东南至湖州,而茅鹿门坤酷信爱之,求其长生之术。余曾于武林识之,须发已皤然,饮啖兼数十人,言动鄙陋,乃一下劣庸愚,即方士不足比数也。茅翁老名夙,练世事多矣,何以信之如此?”[43]而茅坤著作《茅鹿门先生文集》卷九,亦有自道,可不怪欤?到了清代,张怡云《玉光剑气集》卷二十六“玄释”载:“王越世昌,以边功封威宁伯;后传仙去,踪迹多在太和山。屠大山司农为中丞日,曾往访之。”后《武当山志》又有记载,谓其仙去,踪迹多在太和山,并有中丞屠大山曾到武当山会访不遇。屠大山的儿子屠本俊后也官袭中丞,并且再次到武当山寻访故威宁伯王越,终得相见。见后王越遂又隐去。此事后被记入屠氏家谱事迹中。山志又载,至清朝乾隆年间,武当山长者多传常见王越于山中,其人生卒不详。王越果以其诡异不常,以假死逃过当时一劫乎?实在是怪之又怪了。由此亦可见王越之传奇性。
作者简介:赵长海,1967年生,河南省浚县人,郑州大学图书馆研究馆员,主要从事版本学及地方文献研究,出版专著二部,发表论文四十余篇,建设有个人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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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地址:450002郑州市文化路97号郑州大学图书馆 信箱:booksea@zzu.edu.cn
[①][明]李贽:《太傅威宁伯王襄敏公》,《续藏书》卷十三勋封名臣,中华书局1974年8月版,第908页。
[②][明]屠滽:《祭太傅王襄敏公文》,康熙《浚县志》卷四“文章”,第114叶。
[③][明]李贽:《太傅威宁伯王襄敏公》,《续藏书》卷十三勋封名臣,中华书局1974年8月版,第905页。
[④][明]《王越年谱》宣德十年,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五,中州古籍出版社2009年9月版第619页。
[⑤][清]谈迁:《枣林杂俎》和集之“王越”条,中华书局2006年4月版,第549页。
[⑥]《王越传》,《明史》卷一七一列传第五十九,中华书局1974年4月版,第4570页。
[⑦][明]郑晓:《吾学编》第四十五卷之《名臣记》卷二十四“王越传”,赵长海校注《王越集》,第588页。
[⑧] [明]李贽:《太傅威宁伯王襄敏公》,《续藏书》卷十三勋封名臣,赵长海校注《王越集》,第590页。
[⑨][清]朴趾源:《热河日记》,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年版,第353页。
[⑩][明]叶盛:《水东日记》卷二十之“记辛未廷试事”条,赵长海校注《王越集》,第644页。
[11][明]何乔远:《王越传》,《名山藏》“臣林记”卷十一,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12月影印明崇祯十三年本,第3834-3835页。
[12][明]尹直:《謇斋琐缀录》卷四,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六,第653-654页。
[13] [明]顾起元:《客坐赘语》卷八之“名公像”条。
[14][明]何乔远:《名山藏》“臣林记”卷十一成化朝“王越传”,第3842页。
[15][明]顾其言:《皇明百将列传评林》卷三之“王越传”,《四库禁毁书丛刊》影印明代刻本。
[16][明]朱国祯:《涌幢小品》卷十七“致寓物”条,《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第一○六册,第475页。
[17]《王越传》,《明史》卷一七一列传第五十九,中华书局1974年4月版,第4576页。
[18][明]王越:《赠通政张君服阕赴京序》,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五,第43页。
[19]《王越传》,《明史》卷一七一列传第五十九,中华书局1974年4月版,第4576页。。
[20][明]顾其言:《皇明百将列传评林》卷三之“王越传”,《四库禁毁书丛刊》收入,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六,第597页。
[21][明]冯梦龙编著:《智囊全集》兵智部制胜卷二十二,华山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552页。
[22][明]尹守衡:《明史窃》卷七十一之“王越传”,赵长海校注《王越集》,第607页。
[23]《清夜钟》第六回,见路工编《明清平话小说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3月新一版,第94页。
[24] [明]李贽:《太傅威宁伯王襄敏公》,《续藏书》卷十三勋封名臣,中华书局1974年8月版,第903页。
[25][明]王绍雍、王正蒙编《王越年谱》成化二十一年,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五,第628页。
[26]《徐宁传》,《明史》卷一七四列传第六十二,中华书局1974年4月版,第4637-4638页。
[27][明]王绍雍、王正蒙编《王越年谱》弘治七年,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五,第629页。
[28][明]陆容:《菽园杂记》卷十三,又稍后《蓬轩类记》及清代严有禧《漱华随笔》均载之。
[29][明]查继佐:《罪惟录》列传卷之十三“强珍传”,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5月版,第2014-2015页。
[30][明]王绍雍、王正蒙编《王越年谱》弘治七年,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五,第629页。
[31][清]孙奇逢:《孙奇逢集》,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9月版,第309页。
[32] [明]李贽:《靖远侯王忠毅公》,《续藏书》卷十三勋封名臣,中华书局1974年8月版,第858页。
[33][明]吴阳:《东湖倡和诗》,从清代沈德潜《明诗别裁集》卷十一转录。
[34] [清]吴景旭:《历代诗话》卷七十五癸集四。
[35][明]王绍雍、王正蒙编《王越年谱》成化十九年,赵长海校注《王越集》附录五,第627页。
[36][明]何乔远:《名山藏》“臣林记”卷十一成化朝“王越传”,第3840-3841页。
[37][明]王越:《自大同移镇榆林》,见赵长海校注《王越集》之七言律诗,第240页。
[38][明]王越:《感旧寓怀二首》,见赵长海校注《王越集》之七言律诗,第227页。
[39][明]王越:《怀友》,见赵长海校注《王越集》之七言律诗,第330页。
[40][明]都穆:《都公谭纂》卷下,见《明代笔记小说大观》第一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2月版,第577页。
[41][明]袁中道:《游居柿录》,载《珂雪斋集》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1月版,第1373页。
[42] [明]方所望:《阅耕余录》卷三,明天启元年刻本。
[43][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七,中华书局1959年2月版,第7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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