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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代旅行家 | 蒋方舟:在巴黎开一瓶酒,喝不完就分给陌生人


出生在1989年的姑娘,七岁开始写作,十岁出书,早期被称为天才作家,著有《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等。此次【百代旅行】对话蒋方舟,发现她并没有因过早成名而变得世故,反倒保留着其他同龄人被消磨掉的单纯与纯粹。她爱旅行,喜欢在旅途中探索世界的维度,挖掘自身潜在的可能性。谈及登山,她享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带给自我意识的刺激。她会以创作者的角度看艺术品,能透过作品感受作者的一生悲喜,为之感动落泪。对于创作,她勤奋、认真、对未来的可能性充满信心。



蒋方舟

青年作家

《新周刊》杂志副主编

      

一个笑容纯真,思想深邃的姑娘。她对旅行、对艺术、对创作、对生活,有着许多独到的见解。



“ 体验这件事比常规的生活质量来得更重要 ” 



▲蒋方舟在卡帕多西亚乘坐热气球


| “对于旅行,体验这件事比常规的生活质量来得更重要。

J:我很喜欢加缪的一句话:不是要活得更好,而是要活得更多。我最近的一次旅行是在比利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喝啤酒,当地的每一个酒吧都有各种各样的啤酒,大约100多种,最高度数的有50度,而我就会直接点50度的啤酒。我认为这就反映出自己在旅行中的态度,就是不断探索可能性。去法国,我不愿意为了节省钱而丧失来到法国的体验,所以每一顿都要找米其林餐厅吃,我在餐厅吃饭,开一瓶酒,一个人喝不完,我就会与旁边的来自美国的旅行者一起分享,还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对于旅行,还是要重在体验,体验这件事情比常规的生活质量来得更重要,因为这个东西是稀有的,我认为任何稀有的东西,稀有的景色、情感,可以说称得上是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 “去过的地方中,最喜欢、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南美,这种完全放松的状态特别舒服。

J:我很喜欢南美。先去了秘鲁,到了秘鲁整个人就异常的high,走着走着就碰到秘鲁库斯科的人,库斯科相当于中国的西藏地区,他们喜欢唱歌跳舞,非常high。我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跟着他们一起唱歌跳舞,感觉所有人都是一种非常本真的状态,是由内而外的一种开心。我在巴西也连续呆了20多天,每天都从酒店打车到号称世界上最有名的海滩——科帕卡巴纳海滩边跑步,然后找一块石头躺着,躺到夕阳西下再回去,每天如此。我自己的个性是很喜欢给自己打鸡血、存天理灭人欲的,而玩、冲浪就是巴西人的生活日常。在这里我会觉得原来生活中所有的快乐和痛苦是可以这么简单的,这种完全放松的状态对我来说特别新鲜、舒服。毫无愧疚感地躺着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成长,我只可能在这个地方有这样的体验。


| “登山最大的快感来自于痛苦对自我意识的刺激。

J:有一部美剧叫《西部世界》,主人公是一群人造人,他们没有自我意识,主导人为了激发这种意识的觉醒,不断在他们身上施加痛苦,他们的觉醒力会随着痛苦的施加不断变强。这和登山很像,登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能让人非常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登山对我来说最大的快感就来自于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对自我意识的刺激,这个过程很容易让人上瘾。有些人登过珠峰还会不断再登,我觉得就是因为这种痛苦的感觉让你觉得很爽,让你清晰地感觉到你活着。



 ▲蒋方舟挑战厄尔布鲁士山

| “登顶前一天小腿被磨得血肉模糊,这是一次有意思的体验。

J:事实上登山是件无聊的事情,登山者需要为了增加能量吃非常难吃的奶油浓汤、简单的面包、西红柿、牛奶。比较有趣的是当时攀登欧洲最高峰,在我登顶的前一天,因为当时租来的冰掌不合脚,跟皮肤接触的金属片把小腿根部磨得血肉模糊,一步路都走不了,但是教练认为我的血氧、体质都没有问题,所以给我吃了两颗芬必得,对伤口处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处理,说:没问题,上吧!于是我就坚持登顶了,但是下山的时候药效失效了,巨疼!这算是最近一次比较有意思的体验。



 

“ 我想要做一个美术馆之旅 ”



▲蒋方舟参观著名画家波特罗的博物馆 


| “想要去芬兰、丹麦、荷兰这三个国家做一个美术馆之旅。

J:明年计划去北欧国家看美术馆,我想去芬兰、丹麦、荷兰这三个国家做一个美术馆之旅。每个人兴趣不一样,我认为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心情、知识储备来选择旅行地任何一个国家、地方都有不同的玩法,比如我的母亲会去日本参观切绘美术馆,或去灯塔看太平洋。我去到俄罗斯,在冬宫看到伦勃朗的《浪子回头》,我当时在画前完全不受控制,感受到了太强烈的道德力量和冲击,说起来有点矫情,我当场就哭了,当时我就决定要去荷兰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看伦勃朗的真迹。我很喜欢芬兰女画家Helene Schijerfbeck的画,她十四岁时的绘画技法就无可挑剔。她一生孤独,画了很多自己的自画像,她分别画了少女时的自己和八十多岁的自己。透过画,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残酷,她一生窘迫、孤独、自我挣扎,让我感到很震撼,当时我就决定一定要去芬兰看她完整的真迹。



▲ 伦勃朗《浪子回头》


| “在艺术作品前,情感是完全敞开的,是非常脆弱的。

J:我后来觉得,真正伟大的艺术家都要进行痛苦的艺术挣扎,观众看的不是他最有名的画,而是他的艺术生命。在艺术品面前,还是要放低自己,低到尘埃里。我看艺术品,更多是从创作者的角度来看,来研究他在艺术上自我挣扎的过程,这对我来说也比较受用。说的刻薄一点,大部分人没有被艺术作品真正震撼灵魂的时刻,是因为他们没有把自己开放到一个足够脆弱的状态。我在看艺术品的时候,我认为自己是非常脆弱的,我允许一个作品来伤害、打击我,我的情感是完全敞开的,是非常脆弱的,所以我特别容易被这种东西震撼到。


| “最喜欢日本镰仓,推荐濑户内海的建筑展览,印象深刻的是地中美术馆。

J:我去年基本一直都在日本生活,最喜欢日本镰仓,那里还保留着昭和时期的氛围,我很喜欢。我特别推荐濑户内海的建筑展览,三年一次的艺术展,顶尖的艺术家在濑户内海的十二个小岛和港口做了各种奇妙的建筑和装置艺术。印象深刻的是地中美术馆,那是一个看不见的建筑,把建筑物的全部体量完全埋入地下,设计非常惊艳。日本有很多很多的展,很多展布置都很完整,贯穿展览的线很微妙,非常值得观看。



▲蒋方舟参观川端康成私人艺术藏馆


| “喜欢日本的鬼怪文化,最震撼的是歌川国芳画的鬼怪浮世绘。

J:我很喜欢日本的鬼怪文化,你会发现日本后来出现宠物小精灵都是有原因的,是妖怪文化的延续。非常喜欢日本的大妖怪展,我在日本看过最震撼的是歌川国芳画的一系列鬼怪浮世绘。在日本当下的流行文化中,依旧可以看到过去神怪文化的影子和脉络。中国神怪文化的表现形式受到了反封建的影响,而被限制。偶尔出现在影视作品中的神怪形象,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怪异,我希望这种文化能够重新建立起来,将一些优秀的传统文化传承下去。




“ 灵感是对现实想法的扩充 ”


| “今年进入人民大学,与许多作家一起探讨学习写作,在这样的社会状态中最舒服、最觉得自己聪明。

J:班上有十个左右的作家在一起聊天、聊小说,不同于一般受教育的形式,这里更多的是交流,同学之间也会相互讲课,我从中受益很多。我太熟悉张爱玲了,但是我在讲张爱玲的时候,还是在过程中发现了我不曾认识的张爱玲。在这个班里,有一种被洗礼的感觉,你会感觉在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在这里聊这样简单的事情,有一种小群体造成的安全感和保护感,在这样的社会状态中我最舒服、兴奋、最觉得自己聪明、最有收获,这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部分。


| “在创作上,更多以长篇小说为重心,小说给人带来的改变没法形容,但却珍贵。

J:我更想写长篇小说,杂文的话我觉得没必要写那么多,我认为真正的道理一共就那么多,杂文可能会让人觉得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切身价值和知识体系的补充,让人有“原来事情可以这么看”的感觉,很实用。但对读者来说,小说更能改变人的状态,好的小说读完了,至少有几个小时候的时间,你会感觉你看到的世界不那么一样了。你读完小说再看街上行走的人、看到情侣接吻、看到可怜的人、看到穷人,你看到这些东西以后你的心灵感受是不一样的,你对生活的理解能力增强了一点,虽然这种感受会消退,但我觉得这种东西很珍贵。



▲蒋方舟在窗边看书


| “灵感大部分来源于对现实想法的扩充。

J:我对题材的兴趣,不是用简单的词能概括的,而是出于听到一个具体的故事产生的冲动。灵感更多的是对现实想法的扩充,我会随时记下来一些想法,然后我就会从中看是否有可以被扩充的可能性。我电脑里有十几个这样的想法,我每天都会重新看一遍。我现在在写一篇中篇和长篇,顺利的话希望明年能写完改完。


| “明年计划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东京一年的故事。

J:去年一年在东京居住,我现在想以日记的形式写一本记录东京一年的书。我想写出文化对照的差异感,暗含一条线,准备把一年发生的公共事件以相对私人的情感角度融入进去,而不是杂文居高临下的角度。说给公众的话多少是对自己的扭曲,所以我想将对我来说更多是个人的情感刺激的事记录下来,以日记的形式来呈现。




“只要诚恳地生活,就不会有什么坏的事情和错的性格”


| “被时代绑架这件事不能怨时代,还得怨你。

J:事实上每一代人都会被时代绑架,其实被绑架唯一成立的条件,是你愿意被绑架,你对时代是有所求的。很多人认为自己掌握了时代的规律,是时代的弄潮儿,事实上他们也是被时代绑架,你希望以相对投机的姿态来获得好处,你认为要抓住时机,而不是相信一些永恒的事情。被时代绑架这件事情不能怨时代,还得怨你。时代的弄潮儿每个人都有五分钟大名大旺的机会,成功的比例更高,你也不能去责备他们太过鸡贼或投机,社会分工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性选择。当你投入比如文学创作、艺术这样的经典的事情,你相当于加入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赢的比赛,你没法站在托尔斯泰的肩膀上,你只能站在他的膝盖处,你永远不可能赢,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蒋方舟亲自设计的布袋


| “近年争议渐渐变少,某种程度上,作为个人被社会所遗忘是很开心的。

J:关于我的争议渐渐变少,首先是因为有外界的变化,社会舆论在发生一些改变。在我小的时候,年轻人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是不被整个社会接受的,我成名时候甚至被当做一个被社会催化的、不健康的成长案例来看的。但现在每当出现一个成长超越同龄人,超过教育系统所规定的成长速度的人,社会反而会大力欢迎。另外一方面是我自己老了,不再以少年作家的名头来被看待,大家更多是以作家的层面来看,我觉得这方面我做的还不够,人们对于我个人的关注还是多于对我作品的关注。我并不希望走在作品的前面,按照写作的初心来想,我一直只是想写东西,成名是写作的副作用,争议更是成名带来的副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我认为近年来我个人是被社会所遗忘的,从这个角度看很开心。我对创作还有野心,我现在很想生孩子,想生完孩子全心投入创作。


| “年少成名,缺失的童年不可惜,天性存留了多少才是持续影响一生的东西。

J:对于缺失的童年不会感到可惜,我认为,我所谓单纯的那部分反而被保护的特别好,比如容易相信别人、没有防备、不说谎。可能小时候的迅速成长成为了一个壳,可以把自己很好的保护在里面。慢慢地成长反而会消磨掉人性中单纯的东西,使人一点一点被磨损。我认为童年玩乐的记忆不是很重要,天性上的东西留存了多少反而会持续影响你的一生。


| “特别想生一个孩子,掌握奉献、无条件爱别人的能力。

J:我看到很多没有孩子的女人,到了比较大的年岁,就会变得很刻薄、有怨气,不太宽厚。有人认为生了孩子世界会变狭窄,但对于我妈妈来说,生孩子就让她学会了如何无条件地爱别人,她的生活也被扩宽了一点,可能我生孩子也是为了成就自己,可以让我学会奉献、无条件地爱别人,这是我非常想掌握的一种能力。我之前害怕被幸福的生活收服,我希望有痛苦的概念,因为最近一两年我在写作上更坚定了,所以我认为自己应该不会被这件事影响太多。



▲采访过程中的方舟


| “作为作家和人的两种状态在体内不断切换,只要真诚、诚恳地生活,就不会有坏的事情和错的性格。

J:16年基本上都在玩,写作上面我算是停了一停,一直在生活,我感觉我成熟了。在日本我算是比较孤独的状态,这也培养了我的感知能力,比如我对艺术的领悟能力和审美能力变强了。同时我也变得更纯真了,能够更自如地切换到相对纯真的状态,在和他人的交往中也变得更亲和、自然。可能16年的我更多是作为人的那一面占上风,作为作家的那一面休息了,整个人变得更松弛一些,但这两种状态在体内不断切换,将来还会变,只要你真诚和诚恳地生活,就不会有什么坏的事情和错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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