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还有初春微微的凉意。熙来攘往的喧嚣里，卖花老人一束石竹的颜色带来难以言状的惊喜。从早市买回来一捧石竹花，汲水插在桌旁。拇指一般大的石竹花，层层叠叠，仿佛带回了一个要忍不住开始喧闹起来的春天。
收拾好买回来的花，趁着清早为家里的兰草浇水，去年发起的一枝小小的叶芽，在今年的早春已经长得秀丽挺拔。今年的春天，盆土里刚冒头的小芽，明年也会长成如画的长叶。
初春的阳光照进屋内，没有私心地给予桌上的花、盆中的草一样的光热。我为自己泡一杯茶，看桌上的姹紫嫣红和盆中旺盛生长的生命，闲适安稳。口中的茶幽远而带些微涩，余味在口中，悠长又悠长。与春日里侍弄花草的心境十分相宜。茶选的是普洱生茶，泡在一把小小的白瓷壶中。开盖注水的片刻，来自云南深山的叶片舒展而有活性。鼻尖喉头仿佛也有了深山灵秀的浸润。
瓶中之花，盆中之草，壶中之山林。三者有怎样的因缘来到我的身边？喝着口中的茶，细细的想。瓶中之花，枯萎不过数日；盆中还在发芽的兰，因我照料的多寡决定一年的枯荣；壶中之茶，仍带着山林旷野的烟云。
反观内心，日日的奔忙，追求的是成为山林挺拔的树？盆中由人侍养的兰草？还是瓶钵中插放的鲜花？心给不出答案。思绪纷乱之间，端起杯子喝茶，心随茶味飞向茶叶生长的那片山林。
春寒之中，茶叶拔节了。她忘不了去年冬天的寒冷，秋天金风吹起的肃杀，夏天雷雨几竟折断的枝桠。春天的风刚刚吹起，叶芽便迫不及待地萌动了。微寒的春风中，她瑟瑟地颤抖，温柔如丝的雨里，它舒展开身的筋骨变得嫩绿舒展而放松。口中的茶，甜是春的温柔，涩是夏天雷雨的问候，生津的劲爽是秋风的注脚，苦后回甘是在严冬等待春的心情。
初春的清晨就像第一次读懂了一杯茶，茶也由口经心指引困扰心中的疑问。心中不断追求的精神上的富与贵是舒徐繁衍的深山良木，要经过夏天雷雨的狂乱，秋天肃杀的寂寞，冬天严寒的追问，才有春之舒展的从容。深沉的香来自独立、沉默、坚持，方免去了瓶钵之花的其根不植和盆中之花的迁徙兴废。
作者：殷达鹏 / 弘益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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