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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我的十年知青生涯


一、下乡

我是卢湾中学1966届初中毕业生。1968年党和国家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在同学们的影响下报名去黑龙江。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我的报名迟迟没有获准,只能以欢送者的身份,和发了军装的未来兵团战士合影留念。我那时候除了拥有九年功课之外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青年,愿意做一颗螺丝钉,钦佩保尔.科察金的忠诚和无畏,也渴望通过艰苦生活的洗礼来摆脱家庭出生的阴影。既然去兵团无望便另觅他途。有一天,我和顾龙到复旦参加一个去安徽插队的聚会。回途中快速骑行在宽敞的马路上,人车稀少,突然想体验一下用胳膊肘撑在自行车龙头上的感觉。我用右手握住左面的车把然后慢慢松开了左手,不料自行车迅速向右侧倾倒,正在快要摔向地面时,竟鬼使神差地将车子拉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我糊里糊涂地接到了去黑龙江建设兵团的通知,便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1968年8月21日上午9点,我们在上海老北站乘专列离开上海,站台上人山人海。我没有被离别拨动心弦,没有眼泪,只想着如愿以偿,默默地等候着未来。8月24日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达了黑龙江省齐齐哈尔以北100多公里的拉哈站。在拉哈糖厂集会以后,吃饭,乘卡车渡过嫩江,一路向西共行驶了近50公里,经过汉古尔河镇、平阳镇和查哈阳农场场部,到达太平洋分场,暂住在太平湖水库边上的南山集训。经过集训,我们这批80多人的知青,甘愿去最偏远的六队、七队和八队落脚。我和同伴们共30人经过十队、五队、六队来到分场场部西北约12公里的七队,组建建设兵团以后是5师55团5营7连,后来从55团拆分出来改为67团1营7连。

这是一个有两百多职工、一万五千多亩地的连队,有一大一小两个屯子。小屯子在大屯子西面约1公里处,称为“西街”。建有羊舍、酒房和豆腐房,也有少量住户。羊舍围墙上挂着一串绳圈用来阻止野狼跳入,但听说还是有多次羊儿被咬断脖子。自酿的白酒度数可不低,香醇可口。自制的水豆腐和干豆腐大受欢迎,尤其在蔬菜缺乏的漫长的冬季。冬天的室外是天然的大冰柜,将水豆腐在室外冰冻制成冻豆腐,味道堪比南方的烤麸,唯一的区别是有豆腥味且不容易去掉。现在,我打开电子地图,已经找不到“西街”了,大概已经并入大屯子。

广袤的一万五千亩地,一色黑土,分布于漫漫起伏的丘陵之上,丘顶附近由于水土流失裸露出一地砾石,铲地时硌得锄头咔咔作响。西面是草甸子,当地人在这里打土坯用来盖房或砌院墙,也是放羊的好地方。有一年冬天根据上级的安排,全连人马开到这里挖水渠,后来也没有派上用处。冬天的草地像石头一样硬,刨去厚厚的冻土层下面才是松软的,过了一晚上又变得邦邦硬。挖成2米多深倒梯形的截面数百米长费老鼻子劲了,结果全是白搭。南边的地块直达太平湖水库,当地老乡说有8里长,我今天在网上测量,超过3.5公里,无论动镰还是行锄,半天内很难从地北头直抵南头。据说曾有人半夜里因瞌睡将翻地的拖拉机开到了水里。水库里养鱼,常有人下网偷盗。大屯子东面是个小山丘,站在山丘上整个大屯一览无余。西北方向距连部约1公里处笔直地横卧着漫长的成吉思汗边壕,边壕的那一边就是内蒙。这是一条由泥土堆砌的长城,随着地势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其气势虽远不如我们熟知的长城但也威武有加。历史学家翦伯赞曾著书称其为女真人的作品。

首任连指导员是李宝贵。他身材高大、健壮,声音洪亮,微红的脸庞常微微带笑。听说他是很厉害的角色,我倒是觉得他很和蔼。后来调去营部当教导员。

二、生活

刚到连队时,我们一行30人住在土坯房里,食堂和热水房就在隔壁。女生住东边一间,男生住西边一间,南北两面都是火炕。端头设烟道,其上方近吊顶处有一个圆形的口子留着用来插入取暖铁炉的排烟管,平时糊了张纸来封闭烟道。有一天晚上正要就寝,忽然听到神秘的声音呼呼作响,看到烟道糊纸内火光熊熊。烟道糊纸易燃,紧挨着的吊顶都是易燃品,屋顶也易燃,一旦烧着了烟道糊纸串出火苗来,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我就站在烟道边立在炕上盯着令人恐惧的火光,那个紧张不言而喻。一干人大眼瞪小眼,七嘴八舌地出了一些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的招,火终于因烟油燃尽而熄灭了。连队里没有洗浴条件,只能每天擦身洗漱。搬到石墙房以后离热水房远了,下午收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从热水房挑水来供大家洗漱。一担两担远远不够,大家都抢着去挑。我因为走路快,常常最先回到宿舍,因此常常去挑第一担热水,并且乐在其中。

再后来知青越来越多,最多超过一百人,新房也在西面盖好了,我们搬入砖瓦房。冬天里因为怕冷,有人将脏水从后窗或者站在大门里向外泼出去。也有时候站在门外泼水,大风又将其吹了回来。这样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后窗外的冰层堆积得越来越高,接近窗沿,后窗成为了第二个出入通道。南门外也积冰如山,只得经常用镐除冰,以维持一个靠墙的狭窄通道,并且在通道外侧形成了冰墙。后窗的冰道和南门的冰墙便成了知青宿舍独特的风景线。

火炕常遭跳蚤光顾,咬得人瘙痒难忍,无法入睡,似乎只有喷洒灭虫剂一个办法。同学陈金元(外号“老排”)也许因为过敏,跳蚤一咬便满腿红斑,自嘲“梅花鹿”。集体生活容易得虱子,当地人好像对虱子也不以为然,常见有人从棉衣里找着了虱子放在嘴里咬。好像是从到营部开挖水渠那段日子开始长虱子,那时住在南山的羊舍里。羊舍的墙上重新糊了泥,清理了地面,舍内搭了木床,但羊膻味久久不能散去。虱子很难去除,用开水烫衣裤虽灭杀了虫体,但虱子的茧可能还活着。将衣裤经常换洗,每次晒干后沿衣裤的缝隙或褶皱处用剪刀仔细清理。经历了好长时间和多次反复,好不容易才告别了虱子的骚扰。

从井里打水需要些技巧。用辘轳或拎着绳子将水桶放至水面,将绳子向一侧一甩,水桶翻倒进满水然后再拎起来。用力不当,水桶不能翻倒或者翻过了头桶内则无水。冬天的井台上全部是冰,很容易滑倒。我就滑倒过一次,摔得很痛。在7连用水有水房,由专人用牛车从水井取水。我那次在井台滑倒好像是在营部。

吃饭有食堂。以碴子粥、小米粥、碴子饭和白面馒头为主,大米饭很少见,也曾吃过发糕。将玉米粒去胚打碎烧成稀粥和米饭,加入一些饭豆,味道不错,似乎比辣嘴巴的馒头还好吃些,远比后来在佳木斯吃的高粱米饭可口。早饭常有韭菜花酱相伴,但我不喜欢那个味道。曾吃过玉米窝窝头,热的时候不难吃,冷了以后硬邦邦地硌牙。到种子连后常常吃葱油饼,在7连则很少能吃到。因为无霜期不到四个月,可吃到新鲜蔬菜的日子不多。天气暖和之后开始有了韭菜、菠菜,再以后有黄瓜、角瓜、豆角、萝卜、辣椒、番茄和茄子,到了秋天有胡萝卜、窝瓜(南瓜)、土豆和大白菜。在漫长的冬季和初春,蔬菜严重不足,常以大白菜和土豆为当家花旦,土豆粉条和海带则作配角。大白菜除了直接窖藏外,还可用来制作酸菜,不过我以为不太好吃。老职工家庭大多挖土窖用来储存土豆、大白菜、胡萝卜和窝瓜,少数在室内挖砖窖。土窖容易塌陷,塌陷后只好易地再挖,在屯子里留下一个个大坑。食堂用砖窖。蔬菜入窖前要晾晒以去除水分,尤其是大白菜,不然入窖后容易腐烂。农忙或过节能吃到猪肉,吃鱼则无望。东北的夏天天气也很热,猪肉不易储存,可以挂在水井内,但容易被盗,也容易污染井水。有时候将一时吃不了的猪肉同老职工作交换,让他先吃食堂的猪肉,以后他家杀了猪再还回来。在冬天储存不是问题,在室外冻硬,以后需要的时候用斧子劈下来。

我曾参与过一次杀猪过程。将猪用绳子捆好四脚朝天,两人用木棍压住避免挣脱。屠夫一手用绳子拢着猪嘴巴并压住其头部,一手持尖刀从脖子刺入直达心脏,放尽鲜血。然后在脚跟处开一小口,用打气筒向皮下打气或用嘴吹,使猪浑身鼓得溜圆,再扎住该小口避免跑气,抬到灶台架在大锅上。锅里烧着开水,一边将开水向猪身上浇,一边用铁片将猪毛刮下来。最后再将猪体分解。不知道因为技术还是勇气的因素,也许两者都需要,连队里这样的屠夫为数不多。将一头三百多斤重的猪抬上灶台费老劲了。刮毛也不容易,猪毛如果烫不到位还常常刮不下来。身下滚烫的开水生成蒸汽裹着一股子烫猪的味道向上涌,熏得人头昏眼花。灶台上操作空间狭窄,可落脚之处不多,据说曾有人一脚踩空落到开水里。终于体会到将猪肉吃到嘴里还真是不容易。

食堂就餐使用饭菜票。起先可以打半个菜,并且给得很多,可以吃饭半途去加半个菜。人总有些小聪明,后来索性一开始就打半个菜后来再加半个菜。再后来这样的半个菜就取消了。有一段时间取消了饭菜票,统一缴费,集体用餐。但试行的时间不长,估计这样一来集体用餐消耗更多。消费同个人的付出不挂钩,必然导致过度消耗。目前有人鼓吹公共资源免费使用,比如免费医疗。我以为免费必然导致滥用。过度医疗在现在不免费的情况下已经达到了相当程度,免费后必然更加严重。因此,坚持消费同个人的付出挂钩,同时适当减少自负比例辅以困难救助,才是真正惠民的上上策。

当时的工资是32元,这是按每月25天半折算的,实际上按天给付,最多可得38元多。我不抽烟,除去十几元伙食费,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开销,每月能攒十多元。第一年每月往家寄10元帮助家里还债。第一次探亲回家花120元买了块上海牌手表。雨天下不了地,通常安排开会学习而不是放假,因为放假不计发工资,会影响职工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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