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能言善辩,是天下皆知的,而这种能言善辩的能耐到了极致,就有了诡辩和狡辩的成分,俗称,杠精。前文有述,苏轼在黄州的日常生活中,最喜欢从距离东坡田地最近的黄州东城门出城散步,有诗为证:日日出东门,步寻东城游。城门抱关卒,笑我此何求。我亦无所求,驾言写我忧。意适忽忘返,路穷乃归休。此诗传到了(当时的)好友章惇(子厚)那里,章子厚挑出了东坡诗中的一个小毛病:“前步而后驾,何其上下纷纷也?”诗中第一句写的是“步寻东城游”,徒步出城游玩,而到了第三句,则变成了“驾言写我忧”——乘车观光。公号:无犀之谈章子厚对二人的共同僧友道潜(参寥子)说,东坡这句有问题,他或者走着,或者坐车,哪有一会走一会坐车的道理?这条吐槽很快传到了苏轼的耳畔,他却没有认错,而是辩解道:我拿屁股当轮子,驱动着我的灵魂前进,哪里矛盾了?“吾以尻为轮,以神为马,何曾上下乎?”道潜和尚打趣说,苏子瞻啊,这种矫情的劲头,跟晋代文人孙楚(子荆)有一拼。“子瞻文过有理似孙子荆。”据《晋书》记载,孙子荆“漱石枕流”,是一个关于口误的笑话。孙子荆年少时曾有隐居的理想,就对好友王济说,“当欲枕石漱流。”枕石漱流——枕在石头上,用身边的流水漱口,这当然是一个非常美好的隐居理想,但孙子荆一个口误,把四个字的顺序说错了,变成了“漱石枕流”。好友听出了问题,就指出“水流不能枕,石头不可漱。”孙子荆偏偏嘴硬,反驳道:我就是要枕在水流上,是为了洗耳朵。我就是要拿石头漱口,是为了让牙齿更锋利。“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厉其齿。”想想真是好笑又感慨,苏轼与章惇,这两个年轻时、中年时经常斗嘴、互相开玩笑的好朋友,再过几年,就要变成势同水火、甚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的仇敌。人啊,还真是奇妙。或者说,政治,真是个怪物。关于苏子瞻和章子厚在未来的龃龉,那是另一个篇章中要讲好久的故事了。谢谢观赏,再见无犀 原创《重新认识苏东坡》始至今已两载余,以地点或事件为章节,讲述苏轼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与坡公片刻共鸣。苏学已是显学,本作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这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不枉余生“苏写”。是为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