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瀑布
【宋】陆游
远望纷珠缨,近观转雷霆。
人言水出奇,意使行人惊。
人惊我何得,定非水之情。
水亦有何情,因物以赋形。
处高势趋下,岂乐与石争。
退之亦隘人,强言不平鸣。
古来贤达士,初亦愿躬耕。
意气或感激,邂逅成功名。
关于“古来贤达士,初亦愿躬耕,意气或感激,邂逅成功名”
朱东润先生《陆游选集》注曰:“指出贤达之士,尽管愿意躬耕,但遭遇乱世,激于救国救民的责任感,不得不以天下为己任,有时不期而遇地功成名就。”又说曰:“最后四句透出自己志在躬耕,但是因为意气激动,可能不期而遇地功成名就。”(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9 年版,第 13 页)
按:钱仲联先生《剑南诗稿校注》卷三注引诸葛亮《出师表》:“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所注极精当。
陆诗字面上虽泛说“古来贤达士”,其实是特指诸葛亮的。
因为所咏瀑布名为“蟠龙”,而诸葛亮号“卧龙”,故联想而及,十分自然。
四句着重是就诸葛亮的事迹发议论,其意并不在说自己。
所谓“意气或感激”,即据诸葛亮《出师表》原文以立说,是因明主礼贤下士,在政治上信用自己而为之意气感动激发。
以“激于救国救民的责任感”或“意气激动”为说,似有未合。
太息 宿青山铺作(二首其一)
【宋】陆游
太息重太息,吾行无终极。
冰霜迫残岁,鸟兽号落日。
秋砧满孤村,枯叶拥破驿。
白头乡万里,堕此虎豹宅。
道边新食人,膏血染草棘。
平生铁石心,忘家思报国。
即今冒九死,家国两无益。
中原久丧乱,志士泪横臆。
切勿轻书生,上马能击贼。
关于“冰霜迫残岁”
朱东润先生《陆游选集》注曰:“冰霜指艰苦;迫有逼近的意义;残岁指晚年。(其实是年陆游四十八岁,不得称为晚年。)全句言晚年遭遇到艰苦。”(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9 年版,第 16 页)
按:“冰霜”,是深秋及冬天的景象。
汉张衡《西京赋》曰:“于是孟冬作阴,寒风肃杀,雨雪飘飘,冰霜惨烈。”
唐崔日用《饯唐永昌》诗曰:“冬至冰霜俱怨别,春来花鸟若为情。”
韦应物《送刘评事》诗曰:“况复岁云暮,凛凛冰霜辰。”
白居易《和钱员外早冬玩禁中新菊》诗曰:“凄凄百卉死,岁晚冰霜积。”
李涉《晓过函谷关》诗曰:“因韩为赵两游秦,十月冰霜渡孟津。”
宋宋庠《孟津跨大河寒气特盛岁暮作》诗曰:“河里孤城岁倍寒,冰霜千里正漫漫。”
文同《苦寒行》诗曰:“上太行兮高盘盘,日将暮兮岁已阑。……冰霜结兮玉巑岏,光上照兮天色干。”
冯山《送王审言秘校潞州法曹》诗曰:“黄河天际来,草木冬前枯。……毡罽护性命,冰霜结眉须。”
徐积《管春风》诗曰:“春风消息苦不远,瑶台瑶水冰霜浅。”
欧阳修《雁》诗曰:“来时沙碛已冰霜,飞过江南木叶黄。”皆是其例。
“残岁”,这里是一年快要结束的意思。
唐罗隐《除夜寄张达诗》曰:“只此留残岁,那堪忆故人。”
伍乔《暮冬送何秀才毗陵》诗曰:“路途多是过残岁,杯酒无辞到醉乡。”
宋寇准《送李生归秦中》诗曰:“风雪过残岁,山川近早春。”
宋祁《除夕》诗曰:“持愁剩残岁,将老入新年。”
张耒《寄荣子雍》诗三首其三曰:“家家新酒滴新醅,残岁峥嵘春欲回。”
晁以道《途中对雪》诗二首其一曰:“残岁初霙慰所思,征衣坂路固无奇。”
陈与义《除夜》诗曰:“题诗饯残岁,钟鼓报晨兴。”
周紫芝《病起步至湖亭》诗三首其一曰:“着地已无残岁雪,挂檐犹有上元灯。”
杨万里《悯农》诗曰:“已分忍饥度残岁,更堪岁里闰添长。”
戴复古《永新宰潘仁叔再约观梅》诗曰:“爆竹声中度残岁,华灯影里醉元宵。”用意并同,可以参看。
陆游这句诗只是说,眼下正是深秋季节,已见冰霜,今年的日子残剩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