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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二苕和他的矛子(第9话)

王组长没理会二苕的招呼,他侧脸白了“嘿嘿”干笑的二苕一眼,径直走进厅堂,走近一张老样式八仙桌,拖一条长条板凳坐下。这条板凳有特点,齐膝高,很厚、不宽,有些年岁,岁月风霜的剥蚀和一代代众人的坐蹭,使凳面森森木纹清晰油亮。凳面的侧边挤满小孩子的刻划,有字迹有图案,字迹无非是“狗蛋是个王八蛋”、“二五仔吃屎”、“福贵是地主狗崽子”、“三棒子的妈被王组长日了”之类的污言秽语。图案就更丰富了。鸡鸭鱼鹅还有人类男女生殖器不一而足。名字多被刻划的线纹模糊掉,甚至被刀刮掉,显然是有人为避嫌所为。惟有与王组长有关的那条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得以保留。

王组长一头汗,抿嘴不吱声,使劲扇帽子。此刻,他扇帽子并不能解凉,他应该也不仅仅是为了解凉,更像是发泄内心难以忍受的不忿。

不知啥时候,二苕居然将矛子紧握着拄在地上,半张两腿,威武地站在王组长面前,那模样,既像接受检阅,又像是迎战。

郁闷中王组长一抬头,这阵势使他愣了一下。

你干嘛?杀牛剐马的样子!你给我把那鸡巴矛子扔了。

二苕听命,没扔,像民兵军训“枪放下”动作一样,堆着王组长,前跨一步,把矛子轻轻放倒地上。那也是方便随手抓起迎战的位置。

特么的!你看你,四十多岁的人,一天到晚吊得起闪,愣的冒泡,不堪大任!

王组长厌弃而失望地一个劲摇头。二苕仍一直“嘿嘿”干笑。连声叫“干爷!”

认下这个“干爷”多年了,领受“干爷”严厉的叱骂一直是他的骄傲、自豪。他甚至偶尔会在村民面前用炫耀的口吻说,“唉!又被我干爷臭骂了一顿。”“我干爷又揍了我一顿”。“我干爷打电话给搞匠书记,说要跟我算总账。”一向以来,被“干爷”打骂是二苕的独门骄傲,王组长要跟他“算总账”也是他的独家专享,裤裆村无人可比。因此,二苕早已能从容应对“干爷”任何形式、任何程度的叱骂甚至拳打脚踢了。他领受得了,消受得起,也足以心领神会。

你看看你,杵那儿像个死硬的驴鸡巴。没看到我汗兮兮啊?电扇呢?

二苕“噢”地一声,立马往自己的卧房跑。他疾速提出一台台式电扇,放桌子上,麻利地把插头线往墙边插座拖,线短,不够用,又去找电插板。

死球笨!放后面,吹后背不一样改凉啊?

好好好!

二苕缓过神来,颠儿颠儿把电扇提到王组长身后,电扇对准王组长,插上电。电扇癫狂颤动、很响地播风。他悟出“干爷”今天有来头,不像以前慈眉善目,摸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清楚是不是冲他来的,想唱哪一曲。他搓着手侍立旁边,也不知道干什么,一副听候发落的怂样子。

这王组长歪着头,坐那吹风,依然不停地扇帽子。

我去倒茶!

扯呼一下,二苕疾奔大门右侧小灶房,用青花大海碗满满当当倒了一大碗红茶,是那种头天泡次日喝的大叶子凉茶,里面还沉有片片茶叶渣。

他小心翼翼把一海碗茶端过来,稳稳放在王组长面前桌上,依旧搓手侍立旁边。

王组长把帽子“噗”地扔在桌上,双手小心地捧起海碗,“咕噜咕噜”,喉结上下滑动,喝下去大半,放下碗,仍抓起帽子扇。

早入秋了,秋谷已经灌浆,棉花正要扯梗,秋老虎还这么闹腾,幸好这仓库高大、空阔,虽然四边窗户小不透风,却也敞亮阴凉,电扇加帽子一起作用,王组长渐渐干汗了,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二苕满头大汗,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像一匹焦躁的骡马,二苕“得得得得”,不住挪脚、走步,他终于忍不住跑去关大门。
关门干嘛?有啥见不得人啊?!
但二苕还是“咔嗒”一下,把门果断闩上了。
闩上门干嘛?打开!
二苕回头,目露锐色,朝王组长刺一眼,低头站在门旁。
干,干,干爷。不瞒你,里面有人,她她她来帮我做饭、洗衣服。
谁?是谁?出来!说得轻巧,做饭?洗衣服?你以为是你婆娘啊?大白天关着门在屋里做饭?洗衣服?给我出来!
一个颀长瘦削的少妇低着头,怯怯地从杂物间开门出来。女人浑身汗湿,看来热的不轻。她白衫透透地贴在身上,显出年轻而白皙的肌肤,指头捻起来,贴上去,粘起来贴上去,干脆就不捻了。她的流海贴在额上晃着汗光,脸柿子般红得放亮,不知是羞的还是兴奋的。走到王组长近前,她两手手指勾着扣,搅着花。
女人哭不是笑不是,一迭声吞吐不止。
王,王,王组长,我⋯⋯
那王组长不知何时改了姿势,他蹲在条凳上,端详着眼前的少妇,像观赏一个稀奇动物。
啊!玉娥啊!四壮家的吧?啥时候跟二苕搭上啦?爽到了吗?
女人搅手指,头低到胸前,脸更像泼了一层血。
干爷,真的!真的!我俩真的没什么……
王组长扭头横瞪他一眼,不屑地“呸”他。
就你?是见了鱼不偷的好猫?你有几根筋我不清楚?你鸡巴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我俩真的没什么……亏你说得出口。
他忽然感觉,站在眼前的二苕,就是那位刚刚惹他闹心翻肺的搞匠书记。一时火上心头。
老实交代,你俩啥时候搞在一起的?搞了几次?
冷场了。两人一左一右,低头默哀般为他们被窥破的私情寻找出路。
王组长,我我我们,真的是第一次。女人倒先开了口。
是的。干爷,是第一次。
王组长似乎稍显满意。鼻孔里喷出一股轻蔑的冷气。
哼!这个仓库倒成了你们的逍遥宫了。鬼才信你们是第一次。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办?
二苕立即表态,以后再也不敢了。
女人也应声,下不为例。本来我是来帮苕头做饭洗衣服的。
阎王爷都不会相信。还不敢了,下不为例?没忘记你还上过高中?有点文化?平常看见你,一脸清白、一本正经的,好像蛮是那么回事。你知道这事传出去的后果吗?
对不起,王组长,您批评得对。玉娥眉眼跳动,朝二苕飞一眼媚,似乎鼓足了勇气。
我我我……我有个事想求求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王组长轻蔑地看她一眼。胸有成竹的样子。
就你那点心思,我能看不出来?是不是也想进村委会班子当妇联主任啊?啊?是吗?
那玉娥被窥破心思,也是泼出去了,反而抬起头来。
那个……黄主任出车祸都走了有大半年了,村里一直……
二苕觉得这时候不帮腔,对不起委身与他的玉娥。是啊,玉娥有文化,又年轻、又漂亮,在村里蛮有号召力……
那是你的标准。裤裆村有文化的妇女多了去了,年轻漂亮顶个屁用,搞不好还搞得整个班子臊气熏天。今天不讨论这事。
王组长摸出烟盒、打火机,取烟,打火。汽油打火机不好用,一直打不着。二苕见状立即找来火柴,“嘭”地擦着,给他点烟。
抽上烟,王组长不说话,也不发落他俩。两人反而有了眉来眼去的机会。

面对觊觎妇联主任职位的玉娥,王组长瞬间回到他此行的目的上。搭建村里的新班子是他近期在裤裆村的主要工作,老头子有交代,镇里有安排,他自己也有打算。没想到,这才刚刚破题,就碰到两件臊气熏天的事,这要是传出去,工作还怎么做?话要怎么说?常言道,“扯起葫芦根也动”。火越拨越旺,臊事越扯越臊。农村工作本来如此,裤裆村就这种臊性。较起真来,闹不好,无数旧故事、新故事都会真真假假被扯出来,那时,是非搅成乱麻,不光班子散了、乱了,不好向组织交代不说,自己恐怕也很难独善其身。而且那搞匠书记在裤裆村经营数年,根基深厚,上上下下,一致看好;方方面面,基础牢固。搞不好,引火烧身,赔上本不辉煌的前程事小,身败名裂事就大了。

什么原则、什么作风、什么这心那心?平稳过渡是主题,稳步上升是王道。再不济,也不能出问题,不要出问题。这时候他忽然感觉,二苕把门关起来是对的,关得好。

烟抽出弯弯的一截烟灰,他注意到了,有点像要软下去的鸡鸡。一指头弹掉,他似乎是腿蹲麻了,放下腿坐在条凳上。

这种事吧。弄不好死人翻船,家破人亡。你俩胆子也太大了,大白天也敢胡搞。

言未毕,他内心也否定自己,晚上就能胡搞吗?……他又联想到机关流传的一句关于男女关系的戏谑语,“晚上有事,白天没事。”他俩,尤其这二苕,倒挺有经验的。不禁想笑。

说起来,现在是新社会,你情我愿,作风问题,也不犯法。但是吧,要注意影响,不要搞出问题,搞出乱子。是吧?这事我跟二苕算账,跟你无关。到此为止。至于妇联主任,也不是我说了算,要村里选举的。不过呢,我告诉你,玉娥,这事你别想,别说有这一折,没这一折,也没你看的灯。你自己心理要有数。

我哪点不如别人了?玉娥明亮的声音顷刻震撼仓库。

全村女人,哪个几斤几两我不清楚?偷鸡摸狗、偷人养汉的事,谁是干净的?别说跟二苕,跟搞匠书记的,跟你的,也大有人在……要不要我一个个讲给你听?

这下子,王组长差点被震下板凳,一时目瞪口呆,乱了方寸。面对激愤冲动而脸红耳赤、妒火中烧的玉娥,他眼光闪烁,一手撑着板凳,一手指着玉娥,竟语无伦次。

你还、你还、你还没完没了哈!我我我我有什么把柄辈你你你抓住啦?捉贼捉赃,捉奸捉双,都扯上我了。你看见啦?胡说八道嘛!

女人炖蹲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呜”痛哭起来。怎么我就不能当这个主任?我初中入团,初中高中一直是班干部,一直要求进步,20岁就入党了,我我我村里谁能比?情到伤处,女人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希望破灭,她感觉前途渺茫,世界暗淡,甚至永无出头之日。

她这一哭,两个男人反倒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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