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仓库本来就是裤裆村的“中心”。以前的生产队现今的村委会加夜班、开会乃至村民操办婚丧嫁娶酒席，都是利用仓库和仓库前的稻场。多年来，县里和镇上来村驻村的干部无论职务高低，都住仓库“守夜房”，也叫“驻队房”，同时也兼做村里的广播室。里面安放有两张单人床。生产队时，社员轮流到仓库守夜睡一张，另一张就睡驻队干部。驻队房标配有铁锨、锄头、扁担箢子等农具和一顶草帽、一件军用长雨衣、还有一件从来没有人用过但一直挂在那儿的草编蓑衣，已经老旧到色黑草枯了。齐备这些应急物件，为的是方便驻村干部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简称“三同”。二苕住仓库左侧半间房。“驻队房”在仓库右侧，用不到顶的土砖将一间房墙隔成内外相通的两间，里面睡觉，外面办公。外间靠窗摆着带抽斗的旧办公桌和靠背椅，靠边还摆着几条长条凳，桌上有放音机、麦克风。那张靠背椅过于老旧，结构已经松散，坐上去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标配的农具或堆在墙角，或挂墙上木桩上。整个仓库的墙上都是字。有刷红底色黑墨刷印的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还有一条标语：“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红底色已退化泛白，字迹斑驳仍可辨识。然后就是一些小孩用粉笔涂鸦的乌七八糟的字。平常，老王不叫，住另一边的二苕不会光顾老王的房间。他有什么事，要找搞匠书记，或找村民调查了解情况，有时候是协调干部群众间的矛盾，会通过广播高音喇叭把人叫到办公室来。一众男男女女吵吵闹闹，打情骂俏，原是家常便饭，二苕有时也在一旁看热闹，有时也懒得光顾。如果老王同时找了三四位五六位妇女群众来“调查”或“教育”，谈完正事，笑闹起来，捏摸扣抓，玩得兴起，几个妇女会合力将王组长掀翻在地，按头的按头，按胳膊的按胳膊，压腿的压腿，生生把他的裤子脱了，亮出他的行货，用长长的红头绳系上，牵在手里拉扯，抖动，号称“牵牛”。所以，老王裆里那点事，裤裆村妇女没几个不了解的。结论是：硬起来也只比大拇指略粗，小胡萝卜大小，日猫比嫌撑，日狗比“打锒铛”。谈起王组长裆下那点事，妇女们都笑称为“锒铛货”。这么鄙视他，他也不生气，倒一个劲开玩笑，叫嚣“瞧不起就试试”。妇女们也不含糊，“试试就试试，只怕淹死了没人填命”。由是，老王跟村民亲密无间自不必说。到村民家吃饭，一般是到了饭点不请自到。遇到开会或谈事误了饭点，当值村民会派小孩去请。有时要特别煎饼或下一碗卧三两荷包蛋的面条解决问题，——这在裤裆村可是招待上宾的美食。隐秘的事发展起来，如同老酵母发面团，默默氤氲、膨胀。因为包裹得太紧，表面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内里已完全鼓胀绷紧到无法控制、破之欲出了。王组长与玉容家的事在潜移默化之中渐渐起了巨大的变化。因为他对毛蛋的特别着意和爱护，还有对玉容起俏身材的眼热，加上玉容仔细而卫生的厨艺，他一直特别喜欢轮供到她们家用餐。偶尔，到她们家去，那股无形诱惑到力量竟使他油然而生回家一样的温馨踏实感，那些不可言喻的体验对他具有不可抗拒的魔力。吃饭，聊天，讲故事，辅导作业……他似乎在做着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对毛蛋和三棒子来说，这又是他们的爸爸完全没办法做到的值得骄傲的事。这就特别彰显出他在两个孩子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地位，也无形中加大了毛蛋对他的依赖和对他过分行为接受和原谅的程度。时间久了，当他一手搂着小姑娘，一手在桌上写写划划时，那只接触毛蛋肚腹、前胸和大腿的手逐渐就有了异样的感觉。大人与小孩的亲昵很容易模糊界限，甚至毫无界限。毛蛋肌肤幼嫩，嫩白肌肤透着细微的血脉，天然凹凸有致，饱满圆润，手感无与伦比。她身上散发出的童真嫩香使他无法抗拒、无限沉迷。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手抚摩之间，竟然逐渐不老实到有些放肆了。他堕入了平生没有过的冲动和胆怯。只要玉容不在眼前，或者她根本就没注意，哪怕三棒子在旁边，他也能一手貌似指导，一手在毛蛋身上轻轻游移、触摸、探寻。如同溺水，迷糊沉溺。得空便不经意地将手伸进衣服里拍击、按压，直到身上某些部位起胆大包天的反应，而这，只会鼓舞他更加胆大包天、不惜铤而走险。毛蛋不知不觉中似乎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有时似乎还很享受这种通常被看作疼爱的持续爱抚。幼兽对抚摸的反应原本就是敏感而易于接受的，驯服小兽的一个重要功课就是抚摸它，持续抚摸它。跟其他小孩一样，毛蛋到仓库请王组长到家里吃饭也是常事。为此，老王特别为他们准备有三两个糖坨、三五块饼干之类放办公桌抽斗里，奖赏毛蛋等来请他的孩子。这点小奢侈对贫困农村小孩子很有吸引力，小孩子到仓库都是用跑的。因为跟老王更接近，毛蛋到仓库享用这点小奢侈更容易心花怒放，满足如受到特别宠爱的小公主，骄傲而放松。他也能得空抱她到膝上坐坐，搂抱摸捏，上下其手。用胡茬扎脸蛋、用手指刮鼻子是常用节目。当然，他一向也还算谨慎小心，下手不会太重，毛蛋也不会抗拒。偶尔被弄痛了，扭捏挣扎之中，毛蛋露出痛苦表情，一声“干爸！疼！”的娇喊，理智会令他立即警醒，胆寒而和悦“收手”，并立即道歉，“哦！哦！晓得了！晓得了！干爸该死！”而毛蛋也会大度而原谅地帮他开解，“干爸不该死！五晓得，干爸喜欢我、疼我。可是！可是！真的很疼。”这女娃有甜头在口，转身似乎就忘记了一切，照样在他面前毫无隔膜，与他亲昵无间。于是，这种大人和小孩之间的游戏得以保持微妙的平衡。时间久了，这种小风波倒成了他与毛蛋加深默契的阶梯，只是这阶梯不是带他向上登高，而是诱他向下沉沦，使他得以屡屡降低与毛蛋亲密接触的底线。他的抚摸、抠弄从后背到屁股，从肚腹到前胸，再到大腿和胯内，他像一个沉溺于迷梦的游泳者，随波逐流般坠落在一潭清澈的碧水中迷醉、沉没。山区农村夜饭很晚，吃完早已掌灯，夯头三两口扒饱饭就去清理修整农具，玉容在旁边打毛衣，或纳鞋底。她纳鞋底的样子专注而投入。因为要在鞋底上用针脚纳出双喜、喜鹊登梅、玫瑰等寓意吉祥的图案，针眼不能扎错，针针线线必须毫厘不爽。那时，她的索线抽出鞋底的声音非常清亮。油灯下，她用套在手指上的顶针顶透厚厚鞋底咬牙用力顶的样子淳朴、坚韧、俊秀，很是惹眼。有时，两个孩子要上茅房尿尿或拉屎就只能劳烦他这个干爸带到后园的茅房去解决了。茅房在后园东北角。说是茅房，其实是用土砖围起来的一个透顶的小空间，园墙跨在粪窖上，有一个齐腰高的栅栏门，里面臭烘烘的，只有一个蹲坑。去到茅房，要路过菜畦间野草上被踩出的小径。打着手电送他们上茅房必须在后面照好他们前面的路。他们说，后园不光有老鼠，有狗獾，还有蛇。夜幕笼罩，山风撞墙、摇树、梳草，呼呼嗖嗖，似乎有无数野兽在里面奔窜、低吼，情势确实有些惊悚。毛蛋本来胆小，走在树下、菜圃、草间，手电一熄灭她就叫，就抱住他，往他怀里躲。这感觉，惊心而要命。这经历令人到中年的老王的心思不断在拷问灵魂和放纵邪念的战线上冰火不容，激烈鏖战。习惯性地关上栅栏门，毛蛋必须要他站在旁边才敢蹲下去，还嘤嘤叫着，不许他熄了手电。他第一次照到毛蛋原始而完美的下体，整个人都酥了。他的理性驱使他回避这风景，但他无法回避这风景，也从未见过这风景。他深知那是一片不容侵犯的圣地，纯洁而神圣的圣地。只有魔鬼才会动侵犯这片圣地的邪念。但他分明在很多时候有“做一回魔鬼又怎样”的冲动。道德修养之难，就因为每个人心中住着一个难以制服的魔鬼。这魔鬼时常会完全主导一个人的行为。用修炼神仙的要求去感化教育一个个心中住着魔鬼的人，难度可想而知。他更加理解，n多好干部，因为按不住心中的魔鬼，管不住邪恶的老二，滑入了深渊，断送了前程。确实，在很多情况下，魔鬼发力，极容易使人产生就算做了魔鬼也在所不惜、也值得的邪念。王组长就这样沦陷了，沉浮着。他蹲下来，胆颤心惊地歪头、侧目，目之所及，一览无余，全是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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