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之第八日。主题：低调

鸡飞狗跳

      天阴沉数日，云压得很低，并且没有风，冷得吐口唾沫也结冰，鸡呀狗的，脚都不能沾地，恨不得会缩进去。这是要下雪的征候，但就是下不下来，搞得一院众生既怕这场雪下来，又盼着这场雪下来。

     院里风传主人新领养了一只德国牧羊犬，满月就会领回来，这个事有点大。搞不好就不仅仅是残一条腿的事，也不是失去位置的事，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就算苟活下去，那牧羊犬长大了，肯定比我高大勇猛，我还能有好日子述吗？

     难怪这男人忽然对自己不怜惜，打起来下毒手，原来他是喜新弃旧。真该发恨咬碎他的命根，让他也知道我阿旺虽为一介土狗，那也是不好惹的。

     但话又说回来，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等他领回来再说。什么德国牧羊犬？在他还没长起一碟子菜的时候，他就是一砣嫩肉，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叫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牧羊犬的事似乎不是个事。倒是放不下这帮鸡。得好好琢磨琢磨。

     阿旺那条右后腿仍然只能拖着。这形象令他十分尴尬。跟这群鸡的仇恨不共戴天。这才是当下的主题，尤其是格格，从来不敢正眼瞧他的，那天她居然昂着头炸着毛挡他的道，本来见她老迈不想跟她一般见识，想弯道走人，这走泼鸡居然跳起来啄他的眼睛，这下把他惹火了，激愤之下，他一口咬下去，把她叼起来扔了丈余高，从堂屋场到了当院。他这才看到，院墙上、院门门楼上的鸡们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群起而攻之。这不是笑话吗？就算有一百只鸡也不是我的对手啊。可恨自己不知是老母鸡的诱敌深入之计，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主人看到了他疯狂的一幕。

     曾经毛光体健器宇轩昂的气派，如今被打成了残迹，实在是颜面扫地。猫猫财财就不说了，她肯定笑痛了肚子笑掉大牙。也不知水牛黑皮、猪猪肥肥怎么看这桩事。

     正要去往牛棚，角落冷不丁走出财财，吓了阿旺一大跳，缩头弓腰一跳，后右腿被扯得生疼。见是讨厌的财财，他扭头转身，懒得答理她。

     旺旺兄弟不要走，借一步说活。

     阿旺不想理她，继续走他的路。为了尽可能不留笑柄，他让脚步慢一些稳一些，这实在是件好窝心的事。

     不愿听算啰！主人说了什么你应该有兴趣。

     阿旺止步，他要把步子走成正常步态也实在太累。他寒齿一笑，回头揶揄财财。

     无非又是德国牧羊犬要来了⋯⋯满院都知道了。德国牧羊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听说主人还准备养波斯猫呢。

     财财说，不是不是。她把阿旺领到墙根避闲处，告诉他关于格格的事情，

     格格这些天养尊处优，白天被女主抱在怀里，晚上被女主人放在箩筐里，还垫上一件破棉袄，上面盖上筛子，放在床前，昨天晚上，男人女人在暖暖的被窝里亲热一场，男人一满足就开始感叹。

     阿旺不耐烦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绕弯子，他们舒服我知道。

     财财狡狤地眯眯眼，精彩在后面。

     男人说，唉！锅里有煮的，胯下有杵的，这日子，没得说。

     女人说，没志气，隔壁王老五都做楼房请管家请佣人了。

     男人说，像王老五一样吃山珍海味、杵新鲜的，你乐意？

     女人说，你让我住高楼大厦、吃山珍海味，有管家佣人，我管得了你像王老五一样去杵新鲜的？

     男人抱着女人，温存地说，我不杵新鲜的，就你最好，就这日子最好。

     女人感动了，咂摸半晌，哭了。还是我男人好。我男人厚道。

     阿旺忍不住了，你这死猫真污，这你都讲。

     财财说，关键点到了。

     女人说，知道吗？王老五老婆打算好了，要找机会把他那根脏东西给剪了喂狗。

     男人肯定庆幸自己没中招，他半天不说话。女人说，明年要养三头猪、五十只鸡，还要把后园开辟出来种菜。

    明天把老母鸡宰了，给你补补。

     猫猫财财说，这句才是关键。

     阿旺不信，不可能，她那么宝贝她？

     财财不屑于阿旺的单纯，这女人鬼精鬼精的，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这只老母鸡根本不能生蛋，她只会别的鸡生蛋时跟着瞎叫，我还以为她真能生蛋呢，你跟，单独呆了这几天，她一只蛋也没生，我用指头扣了，她屁股里根本没有蛋。早上起来，你猜怎么着？格格在箩筐里晕死了⋯⋯

     这倒是阿旺没想到的，这女人也太阴了，以后更得防着点。

     死了活该。阿旺假装不在乎的样子，就在这时，男人在厢房门口叫了。

     內当家的，老母鸡还活着，还有气，没死呢。

     女人在里面应，趁早，快放血，死了就不新鲜了。（待续）

春天来了，燕子回了

     燕子是人间神奇的鸟儿。

     燕子回在春天，走在万物成熟的深秋，它小巧美丽的身姿、动听的叫声、以害虫为食支持农人丰收的本能，赢得了广袤原野上所有村镇农人、居民的欢迎。有燕子登门、筑巢、养儿育女，被认为是吉兆。人们打心眼里喜欢燕子，很多人把自己的孩子也取名叫燕子。

     燕子不过是百鸟中普通的一种，它没有天鹅的潇洒飘逸，没有百灵的婉转啼鸣，没有鸳鸯的情意绵绵，也没有同为候鸟的大雁们成群的雁阵，甚至也不像鹦鹉鹩哥一样可以学舌而受到人类精心的笼养。它不是任何名贵鸟类，普通到都不太引人注意。

     燕子不依附于任何人，亦不拘于低门矮户，而是自由自在地择栖于高门大户，筑巢于房梁一隅，出入于墙洞或门缝，能与任意主人相处甚欢。许多人家为满足燕子的出入而使用链条锁，以留出方便燕子随时出入的门缝⋯⋯

　　这个普通而表面的故事后面，是燕子的生存智慧：站在高处不是优势，而知道站在高处时低调处事、勤奋做事才是优势。燕子在主人家所占空间不多可见与世无争；细致而精密筑巢可见善于学习、技术高超、胸有成竹；从点滴做起不舍昼夜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可见其勤奋执着；儿女翅膀稍硬即将他们赶出窠巢教他们自己面对大自然的挑战自谋生路可见其善于思考、教子有方……

     【燕子作为自然界少有的可与人同居的鸟之一，其和谐、幸福繁衍生息的一切，归功于燕子能正确看待自身，它深刻参透世道人情，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借得人间广厦，存身一隅，不劳不扰于人亦不拘束于人，还有益于人，这是对自然法则的尊崇，堪称道法自然的楷模，谦逊勤勉的典范。】

作者：李福寿，福建金帝集团副总裁。发表小说、散文、新闻作品等废字无数。1987年在《长江文艺》发表小说，处女作《杨家洼的媳妇们》，已出版长篇纪实文学《私奔日记》（中国书店出版社2011年）散文集《风月留痕》（中国文联出版社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