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活水也多情

蓝天，白云。

露台凉棚，马赛克地。

石头，泥土，树、花、草⋯⋯

每一个盆里藏四季，

每一块石头酝无常，

每一片叶子证自然⋯⋯

而我，就是那个观众，那个过客。

 

露台一角有口旧水缸，水缸搁破旧檀木茶盘，茶盘搁青石老磨盘，老磨盘搁一缺口老石臼，错落成梯坎。靠女墙立一高竿，吊一长嘴铜壶。

这一切原本是空的，乍一看，就一堆旧物，垃圾。

废物枕藉，干燥乏味。阳光下，粗鄙丑陋，满是土气。

这堆破货废物，经由一个电动循环流水器，活了。

把水缸灌满水，抽上长嘴铜壶，水自长嘴流进石臼，经磨盘、茶盘，回流水缸。

流水潺潺，淅沥有声。

阳光普照，石臼、茶盘上随意洒一些金钱草、锯齿草，又扔了泥土，种了菖蒲。

水浅了，雨水灌满。端的是无根之水；

草黄了，新苗更旺。正是自然而然。

没多久，这些旧物件就长满绿苔，水澄澈见底，草分外给绿。偶有黄鹂光临，落铜壶长嘴上，喝水，濯翅，然后站石臼边晒太阳，梳羽毛。

这生机，轰轰烈烈啊！

 

某天，动了犹豫许久的心思：在水缸里养鱼。

自幼，屡有养活物而未能善终以至徒然伤悲的教训，比如：养八哥被黄鼠狼吃得只剩几堆毛，养兔子掉楼下摔伤致死，养狗走失而无法寻回……这些与我相关的生命遗憾令我对养活物有本能的胆怯和抗拒。

但这么清亮一缸水，没有鱼，也是心理膈应的缺憾。

完全靠养，正如养花种草，勤了懒了，都会伤到它们，不是憔悴凄惶，就是直接枝枯根烂。顺其自然，或许能令鱼自在生存呢。

先在缸底填一层泥土，种上水草。

再扔一些大小石头在泥土上，形成岗岭罅隙孔洞之类。

然后到观赏鱼市场买了各样淡水鱼苗十几二十条，仍水缸里。

之所以说扔，就是随意的。连装鱼的敞口罐都扔进去了。

 

一个月，浮上来四五条。

两个月，又浮上来四五条。

半年后，只剩两条红色锦鲤，从原来别针长，成长到寸余，有钢笔粗细。

它们很亲密，也悠闲。

吃啥呢？我不知道。

三年了，它俩仍健，过得如我一般自信。

嗯！不缺水，不缺营养，有惬意生存空间，不靠任何人活着，这两条魚从众鱼中脱颖而出，功力非凡。

 

这露台，因一缸无根活水和两条鱼儿，更多了些生机。

水无根，景生造，却也生趣。每常临缸静观，缸中鱼，缸外我，各有心思。

无根水，无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