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天山山脉,它蜿蜓锉砺,如同一架无形的障壁,把风沙、疆、那凄壁、炎热、荒漠无情地留在南疆、那仿佛无穷伸向远方的,永远是在尘可土中卷带的生命对绿洲的渴望。可是每当翻越了天山,嗅到那清凉甘冽的雪水,我的心就被永久地留在了那那一年的冬末,我又重回到故乡,全家热闹地过了一个春节之后,就商量着赶往乌鲁木齐的事了。萦绕在乔迁的喜悦里,一种莫名的依恋却向我袭来。相隔一条马路,就是二中校园了,我离她这样近,却不忍再见到她。
踏着薄薄的雪花,穿过大蓬车清脆的马铃声,还有那熟悉的驴粪混合的干草味,来到静寂的校门。正是假期熟睡中的宁静。这里原先是校园的后门,有一条干涩不平的路通向对面的体育场,那里已新建了许多楼宇,平坦的文化路很难使你看到廿年前的景象。
在我面前矗立着一座新的教学楼。雪后温暖的阳光里,它显得格外清新巍峨。我默默地审视着这个分外熟悉我魂牵梦萦里的而又陌生的地方,心潮难以平静。这不是二中,浮现在我面前的,是那一排排掉了墙皮的教室和那教室前铸就的水泥兵乓球台……
她有许多不平常的故事,只要你是作为迭代相续的=中毕业生中的一员,他们就会悄悄耳语着告诉你她的许多片断,许多传奇式的人物,使你惊讶,愕然,以至深深地感动。冯登先是二中建校史上的功勋人物。二中建校不久,他走马上任,坐镇于这一片土铸的围地之初,就立下壮志,南疆风沙虽大,土地不薄,缺的就是掌握现代科学技术的专门人才。如若屈原之称颂桔的品格,它们生长在这南方也就爱这南方。他像是瓜果之乡的园艺师、要请来最好的园丁,培育出世人瞩目的品种。五十年代末期,宏伟的远景规划在他心底越来越亮,他决心直接上书专区行署文教科,要求从北京师范大学等全国名牌院校抽调当硬梆梆的南疆最优秀的毕业生,把喀什二中办成响当当第一流中学。他真的如愿以偿了。从那时开始,每年都有从北京师范大学和全国其他名牌院校的毕业生,被点行装,西出阳关,穿越黄沙,云集在这塔克拉玛干边缘的古城。你可以不当着老师们的面,直呼出那些最亲切的名字:毕槐林、何淑民、夏树铨、林正龙、宿志谔、苏宗核、张辛海、薛秀兰……他们深深地铭刻在历届毕业生的心里。
一九六零至一九六六年,是二中苗圃最为繁忙辛苦的季节,收获已在秋日可见了。但未曾意料的一场暴风雨席卷了这里。老先生就作为“罪人”推上审判台,而面对诸种非人的凌辱,他伤心的不是自己的遭遇,使他扼腕痛惜的是他的苗圃,这里所要奉献的,是使这贫瘠之地富裕起来的宝贵人才。记得七十年代初那些经凸停电的日子,一个十分静寂的夜晚,我们几位同学簇拥在徐福绵老师的屋里,大家围坐在炉火旁,跳动着的火光映红了四周,他那鲁迅的《白莽作孩儿塔序》的悲怆声音,在每个人心中震荡。还是在这之前不久,那里曾发生了建校史上最为惨烈的一幕,许多珍贵版籍的图书被付之一炬,留下遍地狼籍。一九七四年,李岳汉老师——一位病弱得几乎难以支撑的湖北人,出任当时的图书馆长。他似乎和那些永远在大火中遗失的书籍一样,令人时时哀伤不已。后来,听说他的病已有所复原,在致命的重创中能重新站起来,这正是同学们所期望的。九十年代,他出任自治区教委督导室,正当晚年尽力报效祖国之时,不想一场大火却夺去督肖了他的生命……
沿着那条树木掩映的小路,不屈的新枝伸展开来,积雪压抑不住她的倔犟。这里当年曾栽植着许多苹果树。令人时时回想起来还可以嗅到芳香的,是园中的槐树。四月的夜晚,当槐花缀满了老枝的时候,便轻轻地把醉人的香气弥漫在四周,我就是在那时见的夏树铨老师的。他的一生似乎都是在这浸染了槐花芬香的二中校园里度过的。几多人歌、埋首从兹,送走了一批又一批高中毕业生。主挥泪握别,他依旧是眼看着和他共事了许多年的老同事挥舒展了古书长卷,倾心于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南疆三地州是全国著名的贫困区,有志于教育就等于与富裕无缘,这两者相依,意味着什么呢?而他又是几乎一生都交付给了这两者的。
此时的二中显得十分恬静,我小心地踩着薄薄的雪花,怕发生的声响,惊醒正在熟睡中的老师们。
新的学期就要来了。
后排左起,夏树铨,李岳汉,詹宗蕃,徐端辐,张劲军。前排左起,李沛然,刘玉珀,王云瑞,毕槐林,何淑民。
后排左起,何淑民,朱淑君,高英杰,李沛然,邓熙,张永光。前排左起,李春林,段淑杰,陈建鸣,柴琳,饶玉珉。
【对联】 绿洲白杨
白杨接地气,沐雪成林,肃杀荒凉,凌冽无情穷戈壁,
瀚海起风涛,飞沙噬草,蒸腾酷热,赤诚有志富锦洲。
【对联】 戈壁红柳
风雪长河 任冰封万里荒原冷;
沙石苦碱 尽梦想千番戈壁红。
【对联】 沙漠胡杨
沙漠酷热万物焚,野草天南烧尽。荧火漂浮,满目畏荒凉,但无胡杨身不死。
东风清凉千丛醒,芳华瀚海存真。春芽萌动,老树喜繁盛,更有边人心益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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