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澂^【1】《钧台海棠赋》注释及译文

仲伟

原文：

钧台故郡王府，今为兵巡公署。有海棠一枝，高可数寻。每当花发，绚耀满庭，绎堂^【2】沈太史日偕诸同人觞咏其下，予因赋以记之。其辞曰：

惟彼嘉树，生兹广庭。交柯翳日，繁葩粲星。矜独艳以自贵，处群芳而不争。迷朱门兮怅望，临春风兮含情。若乃濯露未晞^【3】，沈烟欲起，修条渥丹^【4】，曲茎散绮。既蔚蔚而覆檐，更爰爰^【5】而照水。似幽梦之始惊，或靓妆之未已。及夫杲^【6】日初上，鸣禽载赓^【7】，俛仰错列，高卑互章。其乍觌也，虢国^【8】承恩之面；其迫昵也，寿阳^【9】试的之香。其旉之毕发也，妃媵贯鱼而在御；其萼之病缀也，邢尹^【10】受诏而同堂。加以叶迸千珠，丝垂万玉。极妍尽态，夺志揺目。憎佛桑^【11】之擅名，贱睪芷^【12】之呈馥，豈檖罗^【13】之自文，较杉锦而尤矗。秾李当之渐失，夭桃视之若恧^【14】。沁丽泽於蜂脾，沾柔情於蝶魄。庶斯类之昭融^【15】，宜观者之未足。於是主人至止，众宾骈罗^【16】，行酒离坐，一弹再歌。伴高柳之绰约，映方塘之陂阤^【17】。纷落英与靡絮，点粼粼之微波。胡辔影之甚驶兮，况余颜之既酡。错华灯以相绩^【18】兮，态连娟而僛傞^【19】。感时物之易化兮，行迁延而摩挲^【20】。安能结巢於其上兮，吾将与之终老乎岩阿^【21】。

 

注释：

【1】陶澂（1616—1703年），又名陶澄，字季深，一字昭万，清代诗人。《宝应县志》说他：“幼负奇才，于书无所不窥，海内名流所至结缟纻交”。著《舟车集》收录诗1056首，诗渊源少陵，兼具王、孟、高、岑体格。诗句“可怜衰草地，犹是建安人”为时所称。陶澂一生并无做官，但与文人名仕交往甚多，特别是与“海内八家”之一沈荃相厚，沈荃为分巡大梁道住禹，澂游其幕。作此赋。

【2】沈荃(1624-1684年)，字贞蕤，号绎堂，江苏华亭人。为人经述深湛，颇为时重，深得康熙帝赏识。任分巡大梁道，康熙元年离禹，莅禹凡七年。

【3】濯露未晞——露水洗过，还没有干。濯 zhuó，洗。晞xī，晒干，干燥。

【4】修条渥丹——长长的枝条颜色象湿润的朱砂那样鲜艳。

【5】爰爰——舒缓貌。

【6】杲——杲 gǎo，明亮；光明。“如海之深，如日之杲”、“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7】载赓——相续而成。也说赓载。

【8】虢国——虢国夫人。唐代杨玉环之姐姐。

【9】寿阳——寿阳公主。据考证就是“会稽公主”。

【10】邢尹——汉武帝同时宠幸邢夫人和尹夫人 ，不令两人相见。

【11】佛桑——同“扶桑”。

【12】睪芷——一种香草。睪zé，古同“泽”。

【13】檖罗——檖树。

【14】恧——恧nǜ，惭愧：愧恧。

【15】昭融——谓光大发扬。语出《诗 ·大雅·既醉》：“昭明有融，高朗令终”。

【16】骈罗——骈比罗列。

【17】陂阤——山坡。阤tuó，古同“陀”。

【18】绩火——古代夜间纺织时照明的灯火。

【19】僛傞——参差不齐。僛qī，傞suō，都有不整齐意；

【20】摩挲——摩mā，挲sɑ。用手轻轻抚摸着一下一下地移动。

【21】岩阿——山的曲折处。古汉语词汇，这里相当结束，完。

        

译文：

前朝的钧州徽王郡府，是现在的分巡大梁道公署。公署庭院内有一颗海棠树，高约四长。每当开花时节，鲜艳的海棠花照耀着整个院内，在树下，沈大人偕同诸幕僚吟酒咏诗，我作赋以记之。

那是多么美妙的一颗海棠树呀，生长在这庭院之中。枝叶繁茂，遮云蔽日，待开的花蕾象天上一颗颗星星。它是那么的娇贵，独立矜持在群芳之中。树后掩映着红色的门户，春风吹来，摇曳多姿，楚楚含情。昨夜的露水把叶子洗过还没有干，水汽朦朦胧胧向上升腾。长枝条润似火红，弯枝叶依势柔茎。茂盛的树冠覆盖住了屋檐，舒缓的影子倒映在水池中。清新而自然，象刚从梦中醒来的少女，还没有来得及装扮塑形。太阳才东升，小鸟喳喳鸣，婉转而动听。花朵高低错落而有致，相互映衬而又章。蓦然回眸，颜色犹如虢国夫人刚受宠；近而闻之，又似寿阳公主才试香浓。花朵正开，次序绽放，如妃子正接受君王的驾驭；花托帮衬，和谐共处，似汉帝同诏邢尹夫人与一堂。花蕾从叶中迸出，枝条又垂下发扬。形色千异，多么使人心旌神摇。厌恶扶桑也独享有美名，轻看芷兰再发郁郁香浓；岂只檖罗那么文气，比杉锦而更加立亭。繁茂的李花面对你也要退去，艳丽的桃花更显惭愧羞涩之容。色泽艳丽蜜蜂也为之陶醉，柔情万种蝴蝶更为之销魂萦。这正是花类的荣光，宜乎观众为之驻足流连。于是主人来了，各位宾朋骈比罗列，把酒吟咏，一再地弹琴放歌。伴着高大柳树更加柔美，似映衬方塘的山坡甚为相应。落英纷纷象靡絮，粼粼点点似微波。为何时光这样快啊？况且我已经醉酒红了脸色。在交错相连的花灯之下，花影才更显得风姿绰约。感慨时间事物变化之快啊，还是一步一步移动。假如能够在海棠树上建一个巢穴，我将在上面常住而直到终老。完。

   2021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