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切尔诺维茨]保罗·策兰
母亲，俏俏驱邪，就在一旁，
她用暮色朦胧的手指摸我们，
她使林中空地更舒适，就像为了一群
在呼吸中嗅到晨风气息的狍子。
我们机灵地走进生命之圈，
她应该在那里，像个死神给人消灾，
为我们呢拖延夜色，还不时
加快我们的旅程，当暴风雨来临。
我们上路了，黎明的石头人，
当她哈气，前面出现一道门
而我们也要在等待中借来很多泪，
她所给予的，我们带在身边......
心惊时，她会默默在后面张望，
是否我们在外人面前露出了伤。
（德国）布赫兹
♠母亲的语言
姜博瀚
母亲来电话问吃饭了吗
我说正在炖排骨蒸米饭
母亲说米饭好，馒头都添增白剂
这都几点了，还不吃饭
是啊，我抬头看看窗外
城市上空楼盘上的广告牌已经闪烁
晚上七点半，母亲来电话问长问短
不就是这样吗，乡村农忙
母亲总是把一天变成两顿饭
能简单就简单，地里的活忙不完
黑灯瞎火的场院，热锅上的麦香
一盖垫饽饽，邻居王大婶闻着味就要尝一尝
母亲说她的儿子小胜利总是缺吃少穿：
“婶子大娘不是娘，䄻秫糁子不是粮”
小胜利刚捡回来的时候，王大婶跟不上奶水
便抱着来找母亲，嗷嗷哭嚎的孩子
我问母亲小胜利现在还种植农业
做木匠咧，赶宾贤集非要送我两个方凳我不要
我跟母亲说，应该拿着
现在城里人都喜欢纯手工材质的家具
母亲说不占那人情，用着了，一棵树得做多少
——这是母亲一成不变的性格：
她听说了黑龙江虐待女童的父亲，就生气
“要要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
她会左手牵着你的右手，右手牵着你的左手
就拍冻着，就怕热着
在乡村夜晚回外祖母家的路上
讲《聊斋志异》。那些神话故事里的美丽女人
有母亲在总是感觉安全和温暖
我们一直在重复母亲说过的词语
母亲的语言会引导我在大地上行走。
2020.5.10
♠母亲
[芬兰]戈斯塔·阿格伦
在绷紧的脸上
他们胆怯地看见了沉默。
她对他们有什么要求？品德
与才智？孩子们跑
出去玩。他们
所能给予她的是
残忍与爱。
（彝族/蜗忍摄影）
♠老妇人
【波兰】切斯瓦夫·米沃什
患关节炎弯腰驼背，身披黑衣，细长的腿，
她们拄着拐杖走动，走向祭坛，
全能者在金光朝霞中伸出两个手指。
全能者显示力量的、光辉的面容，
他创造了一切，地上、天上的一切，
他给出原子和星系的尺度，
他上升到仆人包裹了围巾的头部上方，
而她们皱缩的嘴唇接受他的躯体。
镜子、睫毛油、脂粉和唇膏
诱惑了她们每一个人，她们按各自的方式
穿衣，增加自己眼睛的亮光，
增强眉毛拱形的线条，加深嘴唇浓艳的红色。
在河畔密林里敞开爱情的胸怀，
内心里珍藏了情郎的俊美，
我们的母亲——对你们我们从没有做出报答，
因为忙于启航，在各个大陆旅行。
我们感到内疚，寻求她们的谅解。
终生受苦，他挽救
朝生夕死的蛾子，清冷中羸弱的蝴蝶，
母亲及其子宫里愈合的疤痕，
带领他们去见上帝的人类生母，
让可笑和疼痛化为尊严
后来功德完成，没有魅力和色彩，
我们在尘世的爱情，永不完美。
♠另一位老妇人
[美国]威廉·卡洛斯
如果我能把她留
在这儿，在我跟前
我就会给她的头脑
装满我的思想
她就会获得
它们的性格
重新生活。可是
我不能跟她
一起生活
她会滤干我
就像沙子滤干
水。幻觉占
据着她。无血的
梦走在
她头脑中。她的头脑
不晕眩。
成群的人来看她：
我们在跟
墨西哥打仗——为
取悦她的幻想——
一队骑兵
正行进
在无生命的台地上
——为给我们深刻印象！
她描述着
一脸迷惑——
对细节颇警觉。他们
骑马不用鞍
尽管她不
知道“光背”
这个词，但确切地
知道我
不是她的儿子，现在，
而是一个陌生人
在听。她
中断了，表情
专注，内
向，眼睛闪着
奇异的光：
他们说
鱼儿来的时候！
（挥手一击的
手势）是
场大欢喜！
♠母亲,母亲
[西班牙]维森特·阿莱克桑德雷
悲伤或地上的洞，
被甜美地挖出，凭词语的力量
凭思想在海上，
波浪划动小船的轻盈。
轻盈好像待嫁的飞鸟，
像数字充满爱意，
像最后的努力亲吻岸边，
或独自一人的痛苦足印，或迷失的脚。
悲伤好像水中的一口井，
干涸的井深入沙子的呼吸，
井。——母亲，你在听吗？你是甜美的镜子
让海鸥感觉到炙热或翎羽。
母亲，母亲，我呼唤你；
我沉默的镜子，
甜美的微笑开敞好像被切割的玻璃。
母亲，母亲，这伤口，这被触碰的手，
母亲，在胸前敞开的井或歧路。
悲伤不总是变成一朵花，
花也不能成长到追上风，
喷涌。——母亲，你在听吗？我好像电线
把自己爱恋的心暴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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