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正确理解和应对法院的甩锅行为

今天研读了一份山东高院的行政二审判决书，案号：（2021）鲁行终138号。单单是看这份判决书，就能感觉到各方当事人博弈之精彩；当然也能看到某些无赖诉讼行为，甚觉好笑。

【案情】

案件涉及的点很多，但案情并不复杂。相对人承包的海参养殖场，被行政机关强制拆除。人民法院在先判决已经确认涉案的强制拆除行为违法。相对人起诉要求赔偿，即本案诉讼。一审法院判决行政机关赔偿500余万元，二审法院改判行政机关赔偿1000余万元。

判决记录得很全面，猜想诉讼过程一定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这判决亮点很多，而且清晰地传递出一种裁判思维：法官的甩锅思维。这裁判思维客观存在，但却很少被行政行政相对人意识到。

结合这份判决内容， 我简单梳理一下法官的几次甩锅：

根据判决记载，相对人在起诉时就提交了涉案海参价值的评估报告。该评估是相对人单方面委托的，人民法院不认可该评估报告。因此，相对人在诉讼期间，向人民法院提出申请，委托第三方评估机构对损失进行鉴定。

人民法院很难认定损失的总价值，所以把损失价值这个锅甩给专业第三方评估机构。相对人懂诉讼程序，所以支付了评估费用，稳稳地接住了法院这次的甩锅。

事实上，很多当事人，是接不住法院的这次甩锅的。我见过不少案件，当事人提供大量的照片、视频来证明自己的损失。当然这也是证据的一种形式。但很显然，这类证据并不讨喜。我们得有一种思维，人民法院要作出生效判决需要有力的“基石”，相比于真假不明的照片、视频、聊天记录，评估报告、鉴定意见、公证文书更符合法官的期待，自然更容易被法院采信。

法院判决需要对事实作出正确认定和对法律进行正确适用。很多事实，让法院来认定就是强人所难，所以法院也会把“锅”尽可能地甩出去，甩给第三方专业机构、甩给在先判决、甩给政府文件……

在这里，我不是想评价法官甩锅对不对。我觉得更有价值的事情是，我们得清楚这种司法现象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得清楚这种甩锅行为实实在在发生在我们代理的案件中，行政相对人及其代理人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这种甩锅行为。

清华大学法学院刘晗教授有过这样一个观点：人类法律史，就是一部甩锅史。在刘晗教授看来，“甩锅”不是简单地推卸责任，而是制度化，把决定推给公认的、无可辩驳的权威力量。

先别急着争辩、否定，细细地品一品，确实如此。

法官也是人，人无完人，怎么可能不出错呢。哪位法官能确保自己办理的每个案件结果都是正确的呢。保证不了结果，可以保证过程。如果裁判者在符合司法程序的要求下，善意地作出判断，即便案件判决结果错误，也不该被追责。这样做的法官是不是就把锅甩给了司法诉讼程序？

正如本案判决记载的内容，法院委托了专业机构对涉案损失进行了评估。这是法官第二次甩锅，把锅甩给了评估机构。

之后开庭，法院又通知评估机构派员出庭，接受各方当事人的质询。这是法官的第三次甩锅，把锅甩给了鉴定人员。

在诉讼过程中，法院还就评估报告中相关数据的合理性征询了市海洋和渔业局的专业人员，听取了意见。判决清晰地记载，市局的专业人员在研究了评估报告后，认为相关评估数值的确定是合理的。这是法官的再一次甩锅，把锅甩给了特定的行政机关及其工作人员。

在应对行政机关提出原告主体不适格的问题时，法院论述原告属于确认违法案件的当事人，在先判决已经对其原告资格予以确认。可见，法院再次把锅甩了出去，这次是甩给了在先作出判决的法院。

在回应作为第二被告的行政机关提出的其不属于适格被告的问题时，法院摘录了《行政诉讼法》原文，又把锅干净利落地甩给了法律。

……

其实，这样的“甩锅”行为，在这份判决中还有很多。并且，此类甩锅行为也不是这份判决的独创，但凡优秀的法律文书，都大量存在着这种甩锅行为。所以，我们得清楚，甩锅不是个例，而是一种裁判思维。

用“甩锅”这个词，其实并不准确，贬义色彩太浓。

我们得这样理解：法官不能拍着自己的脑袋做决定，更不是凭着自己的第六感下判决。不清不楚作出的结论，是我们绝不能容忍的。我们说，每个案件都得经得起考验，也就是说，每个案件中都得有事实根据和法律依据。

基于法官的甩锅行为，来完善、提升型对人的证据体系及诉讼策略，才有实践意义。我的简单思考是：我们要想赢一场行政诉讼，得能接得住法院甩来的各式各样的锅，并且要主动帮着法院甩锅，尽可能不让法院背锅或者少背锅。这才有利于自己案件处于优势地位。

我是不建议，当事人处处设计法院，企图让法院来替相对人背锅。这就有点自作聪明了。

【题外话】

看别人家案子的判决书，常有一种感觉：为啥人家代理案件，办得如此漂亮，自己代理的案件却会狼狈至极呢。还是得多研究研究判例，多提升提升自己的实力呀！

202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