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家讲个故事,从前有个猴子,漂洋过海拜师学习,20余年后,学成归来。
这猴子仗着绝技在身,剿了混世魔王,毁了生死薄,从此成了一面旗——大圣在,猴子猴孙便可逍遥快活,安稳度日。
那时跟着他的只有那一票猴子猴孙——讲真,他在身上拔撮毫毛变出来的猴子都比那群野猴能打;
还有那一群打起天兵天将来跑得无影无踪,打完就来道喜恭贺的七十二洞妖王和六位大圣兄弟。
可他拽啊,毁了蟠桃宴,碎了炼丹炉,闹翻了云霄宝殿,叫嚣着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如来佛祖来了,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他活该,技不如人,没得可怨。
所幸,五百年后,金蝉子磕了两个头,揭走了咒语,还了猴子自由。
从此,猴子有领导了——转世的金蝉子;
猴子有后台了——南海观世音菩萨;
猴子有“兄弟”了——五百年前被他打的东躲西藏,恨他恨的咬牙切齿的天兵天将罗汉菩萨;
可别说打天兵天将,连个和天兵天将沾亲带故的坐骑宠物他都打不死了。
菩萨喊一声:悟空且慢!他得停手,谁让人家菩萨是后台来着;
太上老君说一句:大圣手下留情!他得停手,谁让人家跟你称兄道来着;
最后,在师傅金蝉子的谆谆教诲下,在后台观世音菩萨的保护伞下,在各路神仙佛陀的鼎力相助下,曾经大闹天宫,打得天兵天将束手无策的齐天大圣,终于收拾了几个山贼小妖,护送一个凡人到了西天。
他——成!了!佛!
一个叫嚣着要平等要自由的猴子,开心的成!了!佛!
我有时在想,这个取经之路,是不是佛祖设下的一个局。
为的不仅仅是带给众生经文,为的还是让叛逆的悟空在这条取经路上,慢慢忘记自己要的是什么。
当猴子远渡重洋拜师学艺时,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漂洋过海数十个年头,他不曾忘记;菩提老祖门下,讲经论道,习字焚香七个年头,他不曾忘记;道字门中三百六十旁门,旁门皆有正果,他不曾动心——“师傅大舍慈悲,传于我长生之道”,他说。
于是,他学成了。
当猴子大闹天宫时,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十万天兵天将围剿花果山,他不曾退缩;炼丹炉的三味真火焚身蚀骨,他不曾臣服,如来佛祖荣光万丈,他不曾却步——“凌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亡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他说。
只是,他战败了。
不晓得,五行山下失去自由的五百年,他在想什么?
要自由,要平等,最终却连身体都动弹不得,是不是错了?
西去一路,猴子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入我佛门,修成正果,如何?”菩萨对他说。
“愿去,愿去!”。他说。
这经是什么?这经是佛祖给世人写下的规条戒律,这经是为着让世人的心臣服与这世界的等级制度的精神锁链。
悟空曾经的理想是要打破这些锁链。
佛是什么?佛是等级制度中的一环,是看似给你荣耀的权利,实则将你约束进权利的管束。
悟空曾经的理想是打破这些管束。
曾经一心想打破锁链的猴子,开开心心的带回了锁链;曾经一心想打破管束的猴子,开开心心的走进了管束。
西行一路,这一路的紧箍咒,又何止念进了耳朵。
来到西天,金箍圈消失了,猴子高兴的上蹿下跳。
他不知道,佛祖,再也不需要用有形的物来禁锢他了。
猴子这次,彻底输了。
西行一程,是迷失的一程。
西行的胜利,是一个不可回转的悲剧。
如果可以,我宁可吴承恩写:“佛祖反掌一扑,把这猴王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猴王与山下,粉身碎骨!
如果可以,我宁可吴承恩写,“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入我佛门,修成正果,如何?”猴王回答:不!
如果可以,我宁可吴承恩写,那唐僧念起紧箍咒,猴王头痛欲裂,只见他金箍棒飞起,鲜血四溅,自绝于师傅脚下!
这样,我们在讲起齐天大圣时,会说,曾经有一只猴子,为了心中自由平等的理想,踏天宫,碎凌霄,一去不回。
这样,我们在讲起齐天大圣时,会说,这只猴子真是蠢得可以,明明有个重获自由,修身成佛的机会,他偏偏为了一己执念,放弃了。
这样,我们不论什么时候,讲起猴子,都会称他齐天大圣,而非,斗战胜佛。
我不祝你仙朋满座,四海神友,我祝你一人一棒,无拘无束!
我不祝你佛堂高坐,万世香火,我祝你花果山称圣,快意恩仇!
我不祝你练的金身,立地成佛,我祝你大圣旗不倒,心中念不灭!
我不祝你有越来越多的追随者,我祝你一个人,活成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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