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道记忆（三）

。。。山头长出了几缕云。。。
郭道是个有3000多人的镇子。群山环绕，山青水秀。大街两旁有乡镇企业、林区车队，有医院、商店、招待所，还有油站、粮站和饭店。旁边一条老街很窄，是石砌下坡路，有密集的民居，也有店铺；顺街能走到人民厂。镇南清粼粼的沁河水向东穿过大桥，在远处拐弯转南流去。镇子周边散布着五个厂子；最东端是汽车站，我们厂在最西端。走过大桥就是郭道中学，然后挨着长虹、晋东、东升三个厂，人民厂在北边。这五个厂子使郭道的总人口达到了6000以上。镇子四通八达，东通沁县，南连城关，北上平遥，向西可去霍县。那时只有简易公路，汽车一过，尘土飞扬。
郭道自古是重镇，沁源是革命老区。当年鬼子进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沁源人民在共产党、八路军领导下曾坚壁清野，成功的围困鬼子二年半，迫使鬼子滚出了沁源。为此，毛主席曾发表文章“向沁源人民致敬”。大军南下时，沁源支前参军最积极。这里的故事很多，是我终身难忘的地方。
在1970年底和后来进厂的青工、知青中，有不少是沁源老干部、老红军和老八路的后代。比如建珍、建珠和小胖姐弟的父母是沁源南下部队干部；两个志强的父亲都是二年半时围困鬼子的抗日决死队战士，其中一个还是老红军。晓榕、保安，雪堂等等也是如此。保安的父亲是老红军，他入厂前是郭道知青，曾见过他赶着装满麦秸、像小山包一样的马车，纵声高歌路过厂门口。后来我和晓榕在韩洪当工作队员时，才知道韩洪的杭村就是她的老家，她的父母也是沁源的老干部，她插队时是村干部，广播员。他们继承优秀传统，进厂后工作踏实出色，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两个志强一直烧锅炉，吃苦耐劳，勤勤恳恳，在我心目中，都是好样的。
记得是入伏后的时节，一天清晨五点多，我起床到院中刚伸了伸懒腰，就看到对面山头好像在下雨；再细细瞧，不是下雨，山顶几缕云下端与山若即若离，上端与很低的一朵白云连在一起，竟是刚刚长出的白云！我的天，小学自然老师告诉我，云是水蒸气形成的；我在太原只见过下雨下冰雹，从未见过水变云；以后我又看到了几次。奔七的我现在想想，仅仅在郭道我补过这一课—令人惊奇的自然课。
沁源不仅山头长云，而且土产很多。记得刚去那一两年的行情，核桃一分一个，鸡蛋八分，山鸡、野兔5毛一只，一斤重的鸡8、9毛，木耳9块，蘑菇3块，小米、莜麦也很便宜。。。有一天遇到卖豹子肉的，1块5一斤，我闻了闻，腥气太重，没买，不然的话，虽然没豹子胆，豹子肉应是吃过了。
沁源有满山的松林，还有原始森林；松木基本上都是白油松，节子多；硬杂木品种也多。当年，各厂职工的“逗劈割”（逗小孩、劈劈材、割家具）搞得有声有色。本地木材便宜好买，后来我和弟弟结婚置家具用材基本上都是我运回去的。缺点是白松节子多，有的家具面很难看。那年月，老人们身后允许土葬，都想有副土板；沁源12头的60元就能买到一副。我费了好大劲从木材公司和山村里买了四副土板送回太原。看着姥姥、姥爷他们高兴的样子，我很欣慰。

沁源山夏秋风景如画,松林郁郁葱葱。山沟里遍是柴木、榆木，还有不少山楂树、水曲柳、洋槐、水楸木，山坡路旁灌木丛不断，有许多沙棘和结小红果的圪尖。沙棘酸倒牙，老乡们用圪尖果作油炸食品配色。秋天山楂熟了的时候，远远望去红红的一片，煞是好看。但山多林多，松林地面腐植层足有半尺厚，春秋风大时最怕山火。我参加过两次救火，难度极大。几百人参加，都是在韩洪南边的山上。由于发现及时，过火面积小，人们用铁锨铲土拍打压火，厚厚的腐植层，往往看着灭了，待会儿一冒烟又着起来；火区温度极高，须臾不敢离开。直到确信灭了，留下老乡监视，我们才撤。
有天晚上，睡梦中被吵醒，大喇叭喊青工集合救火。几十个男青年带铁锨登车去了交口方向。黑灯瞎火上了山，急匆匆翻过几个山包不见火，又上了一个山包，有人在喊，“就在前面”，我大声问“怎么看不见火光？！”，见那人不吭气，我顿时明白了这是在演习，生气的斥责那人“再别瞎喊了！”大家返身下了山。
每当九月雨后初晴的第二天，后山松林中厚厚的腐植层会长出许许多多的蘑菇，是沁源特产香菇。三次雨后总有两次长，但有的年份也不长。遇星期天，我就背一个大果筐上山采蘑菇。翻山越岭几里地，忙一上午，能采十几二十斤。
那蘑菇第一天顶出来嫩黄嫩黄的，硬币大小；第二天长成乒乓球大，会伴生小蚂蚁大的小虫（蛆）；第三天变红，蛆会更多，因此必须抓紧时机。第一天的蘑菇与肉现炒最香。采回蘑菇，我和大家一样，在锅炉顶上铺两张报纸，摆满蘑菇烤两天就会脱水，依旧一股浓香。以后带回家，抓一把泡胖，或炒或炖，俱是佳肴。再远些往深山老林走，还能采到许多猴头木耳，由于太远太辛苦又没时间，我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