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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某国营玻璃厂下岗职工心声:我用一生的波折,感慨工人的不易

“从'劳动工人最光荣’、'我们工人有力量’,经历了下岗,到今天的打工仔,我希望通过自己的经历,希望社会能听到一线工人的心声。”

以个人视角,记述时代和体制变迁,《百名下岗职工访谈录》今天刊发第53期,记述一位湖南省某国营玻璃厂下岗职工的人生自述,希望更多的读者关心和了解他们的实际困难。

我是1969年出生,湖南省人,初中上的是技工学校;1987年,技校毕业以后以毕业分配的方式分配到一家国营企业——湖南省某国营玻璃厂参加工作,工作几年之后又参加了成人高考,获得大专学历,下岗几经波折,目前在长沙从事知识产权服务。

一、宽松的工作环境,促进我成长

我们厂是一家国营玻璃厂。该厂主要生产玻璃和玻璃纤维,是一家综合型企业,也是中国自行设计、自我施工的第一家大型国有玻璃企业,比洛阳玻璃厂还要早。70年代时最先进的浮法玻璃生产线在我厂试制成功,可惜当时没有采用,这项技术洛阳玻璃获得了,推动了后来的洛玻上市。

我们厂的大门

我们工厂的规模很大,职工有七千多人(正式工约5700多人),设备完善。而且在当时企业内部就是一个小社会,在企业内部有幼儿园、小学、食堂、菜店等等,几乎所有功能一应俱全,承担了一定的社会作用。而在新中国成立以前,我们国家的玻璃厂都是外国人建造的。

我们家两代人都是玻璃厂的。我父亲是建厂的元老。曾担任过车间副主任,那时候车间领导都是要参与一线生产的,他在文革期间因意外工伤而去世。1987年我从技工学校毕业后进入玻璃厂,从维修电工干起,后来担任车间团支部书记(兼职)。

我的助理政工师资格证

我们厂的工作环境非常好,工人的福利待遇也很好。当地的许多高干子弟都在这个厂当工人,我感觉那个时候当工人很光荣,比国家干部待遇还好。在我刚上班还没有进行工资改革的时候,工厂的月工资在每月80块钱左右,还有年终奖可拿。

虽然在当时厂领导和职工收入每月差距不大,但总收入差距却比较大。这源于当时推行的承包制,企业当年效益好好市政府另外给厂领导承包奖,可能会有八万或十万元的目标奖励,但如果亏损了,实际上个人也没损失。

由于当时国企政策比较宽松,职工可以在闲暇时间可以进行学习和兼职。我利用业余时间到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学习,获得大专文凭。

我的大专学历

从1993年开始,我调入厂法律顾问处从事普法调解工作。后来经厂领导批准,我们成立了个律师事务分所的分所,可以对外从事法律咨询服务,有些额外的收入,我在1993年——1996年时的月工资有一千多块钱,算是处于比较高的水平了。

二、买断工龄下岗

我们厂原来是央企,后来下放到省里,省里又下放到市里,曾经是市政府手里经营情况很好的一个企业,但由于较为复杂的政企关系,企业的效益越来越差了,最终走向破产。

我们这家这么好的企业破产真是太可惜了。玻璃当时是紧俏物资,倒卖指标一车玻璃可以赚一个月工资,破产时几个亿欠款收不回,采购物资价格奇高。后来私人老板接手后,原料价格有的甚至下降三分之一以上,私人老板接手原来负责采购的员工他一个都没要。

我的荣誉证书

由于效益下滑,我上班和不上班时工资相差不大,都是四百多块钱。在1997年,我自己主动要求下岗。下岗之后,我也经常关注原厂的情况,得知原来的企业已经被一家私人企业(浙江的企业家)收购,现在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平板玻璃企业,并成功上市。

由于城市的扩张,我们原厂区已经由原来的郊区变成了市区。新工厂出于环保的原因,迁到了一个较近的县级市,原来的厂区现在变成了一块待开发的空地(已经规划过)。

三、下岗后的波折

我下岗后的第二年就被送到了再就业中心。再就业中心是工人下岗之后可以先在再就业中心托管三年,期间政府会给予补贴,保障下岗工人的生活,但是下岗工人在这三年还是和原单位保持劳动关系。

下岗之后按照政策虽然收到了补偿,但补偿很低。2005年我们厂正式破产,但是1997年~2005年,原厂都给我缴了养老保险,每个月还给我三百多块钱生活费。

下岗之后,我开过一个副食店,要说生意也可以,早上7点开门,晚上11点左右关门,每月能赚2000元左右。但由于我母亲强烈反对,觉得这么大的企业自己主动放弃,不应该这么干,一年多后,就把店铺转让出去了。

2000年以后,我搞过工艺品批发,但由于收入不景气,请了个帮工,月收入大概一千多元,没有继续做下去。

2001年左右,又和朋友去过北京,打算在北京开湖南米粉店,但没有好的门面,而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回到老家之后做冰激凌批发,但收入不景气,干了三四个月就放弃了;后来又开了家鞋店,干了三年,每月也能赚两三千块钱,后来因为修马路,店面被拆迁了。

大概是2006年左右,当时的玻璃厂已经被私人收购了,正在招工,就去上了一年多的班,先干了三个月保安,后来又做电工。月工资正常工资收入1500左右,节假日加班本来应该是300多一天的,厂里只给我50元,而且制度很严苛,迟到5分钟就要扣50元,夜班时打瞌睡就要扣200元,我受不了这种管理,就主动离职了。

因为我有法律方面的知识和经历,我在长沙成立了一家知识产权事务所,成为了一名知识产权顾问。现在这方面的竞争也激烈,我就由着自己来,每月能挣上5000元就知足了。在我下岗后自谋生路的这段时间虽然几经波折,工作很辛苦了,但是收入情况比当时在原厂好很多,也算是生活过得去的一批人了。

四、现在为什么年轻人不愿意当工人

从建国初期到改革开放,从改革开放到现在,工人的地位正在发生悄然的变化。从刚开始的劳动工人最光荣,我们工人有力量,到现在很少年轻人愿意到工厂当工人。原因很简单,也很现实,现在的一线职工地位低、工资低,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却拿着最低的工资,远没有建国初期时那么令人羡慕和敬重。如果这些直接参与创造价值的劳动者收入增长不上去,这对财富创造和扩大内需都是不利的。

希望国家能够提高工人的地位,增加工人的工资,不只是提出来,还要用实际行动体现出来,通过提高地位、增加报酬,才能让人们愿意去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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