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获奖会改变什么

 

史金霞

 

今天接受一家媒体采访，关于莫言获得诺贝尔奖的话题。记者的一个问题，很值得深思。

他说：作为一个高中语文教师，你认为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会对教育产生什么影响，会不会改变些什么？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问题，听到莫言获奖的消息，肯定有太多人为之激动兴奋，为之骄傲自豪：中国籍的本土作家，终于获得了中国人梦寐以求的诺贝尔文学奖，接下来的中国文坛乃至中国文化，势必要走向世界，扬眉吐气！所以，莫言的作品理所当然要进教材，莫言的书绝对会一抢而空，人人谈莫言，人人读莫言，莫言对教育势必会发生影响，莫言对文化势必会产生作用。

关于莫言的作品进教材，已经引起了争议。争议的核心，聚焦在“该不该”上。作为一个持续创作的高产作家，从上世纪80年代蜚声文坛以来，莫言始终没有停止其前进的步伐，在创作主题上、小说结构上、艺术手法上、语言锤炼上，都不断有新的突破，也先后获得过各种国内与国际大奖。像他这样的作家，应该是属于编入教材的人选之一，在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现当代文学部分，莫言是不能不提及的。但是，莫言的作品一直没有进入中小学教材。我想，不可能是选编者无视其存在，想必是选编教材的专家们，考量各种因素，认为莫言的作品不适宜选入中小学教材。那么，何以他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便可出口转内销、墙外开花墙内香了呢？设若以前是因其作品题材内容而判定不宜做教材，获奖之后就变得适宜了？设若以前是因其作品语言粗糙拖沓而难以成为典范，获奖之后就成为独特的艺术风格了？倘若都不是，那么，是因为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以至沧海遗珠，还是教材的选编本来就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情所以趋时邀宠谁热就捧谁……

中小学的语文教材，是母语教育教学的重要依凭，适宜与否，标准到底是什么？是亲疏远近，是名气大小，是成就高低，是风格流派，是政治路线……还是，仅仅凭个人喜好？抑或，必须要接受社会舆论的指导？冷眼旁观这个热议话题，面对手中教材，我不禁再次皱紧眉头。

再看那些冲向书店扫荡莫言的人，有多少是出于对文学的热爱，是为了研究莫言的小说创作，是对文化感兴趣？有多少不是为了猎奇，不是为了赶时髦，不是为了便于茶余饭后有足够的谈资？不禁为陈忠实遗憾，影片《白鹿原》引起的热购才开始，便被诺贝尔的风头盖过去，还有刚去世的南怀瑾先生，出版南师大作的出版商，想必也“望言”兴叹了！买书的人，所亟亟以求的，是文化，还是时尚？读书的人，所滋养的，是心灵，还是舌头？

是的，我不认为莫言获奖会对教育或者文学或者文化，产生多大积极的影响。也不过是，多选几篇未必会被教授的文章，多卖些未必会被读完的书，多出几道未必禁得住推敲的题目，多上演几出未必允许原汁原味播放的影视剧罢了。除此以外，未必还有什么更加深远的意义。连莫言先生本人，不也自嘲，奖金到手，未必能在京城买到超过120平米的住房吗?

这是一个多么魔幻的现实啊！写小说的想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拍电影的想着怀抱奥斯卡小金人，做教育的想着升学率排名，搞体育的想着奥运会上勇夺金牌，上学的想着各种奥赛摘金夺银，经商的想着不择手段牟利，执政的想着打造GDP和政绩……各行各业，目的明确，动力十足，积极进取，铆劲狂奔，这是一个多么欣欣向荣的景象！

还有比这更功利的生存方式吗？忽略过程中的优美纯粹，远离生活本身，疯狂追逐结果，如此愚蠢地绑架生命！

如果，不改变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莫说是诺贝尔文学奖，就是诺贝尔所有奖项都被中国人囊括，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尤其是中国孩子所接受的教育，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2012-10-14 2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