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故事

文：雾满拦江

 

（01）

 

美国，有个大学生丹·韦斯。

 

他生性善良，热爱公益。只要哪里有掏钱出力的活儿，都少不了他。

 

有段时间，他在约翰·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的礼品店做义工。除了他之外，还有300名志愿者，一同为美国的戏剧艺术，无怨无悔付出。

 

这个付出也简单，就是做个收银员。有顾客购买礼品，把钱接过来，放进一只木箱里。

 

卖礼品赚到的钱，全部用以戏剧艺术事业。

 

所有的志愿者，全都是热爱戏剧和音乐的退休人士，一生清白毫无污点，人品道德无可挑剔。

 

小小的礼品店，堪称是圣人扎堆。

 

所以没有收款机。

 

为什么要有收款机？你难道还不相信这些圣人吗？

 

大家彼此信任，相互协助。勤勤恳恳工作到年底，清点卖出的礼品和钱款，咦，少了15万美金！

 

有人在偷钱！

 

圣人堆里，混进来了贼！

 

丹·韦斯怒了，立即去找私家侦探，发誓要把这个玷污了大家公德心的坏家伙揪粗来！

 

（02）

 

丹·韦斯找到了侦探。侦探说：哈罗，那啥，咱们美国，是讲法律的，这个捉贼捉赃，必须要将窃贼当场拿获。如果捉到人却没有证据，被人家告上法庭，我猜你会死得很难看。

 

丹·韦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跟你，在收钱箱附近找个隐蔽地方儿蹲坑吗？你放心，我一定要抓到这个贼，不怕辛苦。

 

于是丹·韦斯和雇请来的侦探，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在收钱箱近前，弄了几口箱子，两人躲在里边，耐心守候。

 

守候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脚步声，就见一个德高望众的老志愿者，昂首阔步进来，见四周无人，迅速的伸手入箱，抓了一把钞票，匆忙忙往兜里一揣，快步就要走开。

 

丹·韦斯一声怒吼：哪里走，拿命来……不是，拿钱来！吼声中，丹·韦斯和侦探同时扑出，将那名偷钱者按倒在地。

 

当场被推倒，志愿者羞愧的把脸贴地上，一声也不敢吭。

 

完全认罪。

 

认罪就好办。

 

丹·韦斯把收缴的赃款，拿出来一数，嗯，这家伙偷了60美元。

 

一天偷60美元，10天就是600美元，一年下来不少于2万美元……感觉跟去年丢的15万美元，数目上有点差距。

 

有差距也没关系，可能是这个家伙，今天偷的数目不太多吧？

 

丹·韦斯心想。

 

把这个窃贼，开除出志愿者队伍！

 

（03）

 

——开除了偷钱的窃贼，应该不会丢钱了吧？

 

丹·韦斯心想。

 

然并卵。

 

次日，丹·韦斯发现，钱继续在丢，而且丢的数目还比较大。

 

丹·韦斯懵圈了。

 

（04）

 

丹·韦斯意识到，贼不是一个人。

 

说不定是个团伙。

 

必须把这个混入志愿者队伍的盗窃团伙，全部揪出来！

 

那就继续蹲坑。

 

又坚持埋伏蹲坑一段时间，丹·韦斯震惊了。

 

他发现——差不多完全肯定——想象中的盗窃团伙，和这支300人的高素质志愿者团队，完全重合了。

 

就是说，这300名志愿者，差不多都是贼。

 

怎么会这样？

 

丹·韦斯无法理解。

 

（05）

 

约翰·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的礼品店失窃案，让许多心理学家找到了饭碗，纷纷撰文研究。就目前看来，公认的理论，有这么三条：

 

第一条：人人都希望自己是诚实、可敬的人。

 

第二条：有捞不捞猪头三，逮到空子赶紧钻，同样也是人类的天性。

 

第三条：哪怕是一个贼，也对与已无关的盗窃行为，义愤填膺，充满了正义感。通过不诚实手段获利的人，仍然坚定不疑的视自己为正人君子。这个更是人类的天性。

 

人类的么三个天性，扭在一起，就形成了礼品店怪奇事件。人人都从收钱箱中拿钱私用，但同时人人心中又充满圣洁感。人人都在偷，但没人承认自己是贼，都在愤怒的谴责别人。

 

丹·韦斯绝望的说：圣人是靠不住的。

 

还是要靠制度。

 

（06）

 

丹·韦斯替礼品店建立起严格的财务系统，偷盗现象这才止住。

 

丹·韦斯说：美国人是要管的。

 

但管到什么程度涅？

 

制度这个东西……或者说游戏规则，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影响人性呢？

 

久被冷落的海盗分金模型，又一次被大家提溜出来。

 

（07）

 

海盗分金，是老早老早的一个经济学模型。

 

还是道超级繁复的数学题。

 

我们尽量简单点，先从最简单的3个海盗玩起。

 

请听题——有3个绝顶聪明的海盗，共同分享100枚金币。由1号海盗进行分配。他的方案必须要获得半数以上的海盗支持，否则就会被丢进海里。

 

不公平，就去死！

 

这种规则下，1号海盗的最优分配方案，是什么呢？

 

——很简单，他会把100枚金币，全部分给自己。一枚也不分给别人。

 

而且此方案，还能够获得半数以上的支持者。

 

……真的吗？

 

（08）

 

3号海盗，绝不会同意任何分配方案。对他来说，最理性的选择，是否决1号海盗的方案，把1号扔海里。再否决2号海盗的方案，把2号也扔海里。只剩下自己，独占100枚金币。

 

而2号海盗，是知道3号海盗意图的。如果他支持3号海盗的反对意见，把1号海盗扔海里，下一个扔海里的，就是他。

 

所以，2号海盗会支持1号的任何方案，无论多么不公平，他也不会反对。

 

既然2号海盗，不给他金币也支持自己——那就不分给他了。

 

既然3号海盗，给他多少金币也仍是反对——他也不必给了，反正有2号海盗的支持，1号海盗已获半数赞同票。

 

所以，3个海盗，分享100枚金币的情形下，是1号海盗独占所有金币，2号和3号毛也捞不到一根。

 

——最不公平的分配，恰恰是符合规则的。

 

（09）

 

现在添加一个海盗，4个海盗来分享100枚金币。

 

这时候，博弈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2号海盗渴望收缩到3个海盗的状态，由他独享所有金币。所以他不会支持任何分配方案。3号和4号，在3个人的分配中，毛也捞不到一根。如果负责分配的1号海盗，给3号和4号各一枚金币，那么他们就会支持这个方案。

 

——如果3号和4号反对，把1号海盗扔到海里，那么在三个人的分配中，他们连一枚金币也没有。所以反对是缺乏理性的，最大的理性是接受现有方案，好歹还得到一枚金币。

 

就这样，四个海盗的分配方案，是分配者1号独享98枚金币，2号一枚不给，3号和4号各获得一枚。

 

（10）

 

现在增加到5个海盗，分享100枚金币。如果方案未获半数支持，负责分配的1号海盗，就会被扔到海里去。

 

2号海盗，最希望的是扔1号入海，由自己来分配，所以他不会支持任何方案——那就一枚不给他。

 

3号海盗，在由2号负责分配的方案中，毛也捞不到一根——那就给他一枚，让他获得最不坏的结果，因而支持自己。

 

现在1号已经有两个支持者了——自己和3号——只要4号和5号，再有一个支持者就可以了。此二人在由2号负责分配的方案中，是每人一枚金币。那就随机给他们其中一人2枚金币。

 

获得2枚金币的人，因为结果优于四人分配中只获一枚金币，反对这个这方案，就会让自己减少一枚金币的收入。所以他会支持。

 

于是分配方案如下：1号海盗独得97枚金币，2号不给，3号获得一枚，4号或5号，有一人可获得2枚金币。

 

（11）

 

假如10个海盗，分享100枚金币。分配方案必须要半数通过，否则分配者就要丢到海里。

 

而最后的分配方案是：

 

分配者1号海盗，独享96枚金币。

 

2号、4号、6号、8号和10号，一枚金币也不给。这些人有的反对任何分配方案，有的则支持任何分配方案，给不给金币，不会影响他们的态度。所以就没必要给他们金币了。

 

3号、5号、7号和9号，各给一枚金币。如果他们反对这个分配方案的话，一旦1号被扔到海里，在新一轮的分配中，他们将一无所获。相比于一无所获，支持获得一枚金币的分配方案，无疑是理性的。

 

——总之，这个分配结果，与所有人的预期，是完全背离的。

 

不公平，就去死——这么美好的愿望，获得的是极端不公的分配方案。

 

许多人瞠目结舌，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是因为大家理解的姿式不对。

 

如果从人性的角度上来看，这个结果，却是非常正常的。

 

（12）

 

为说明问题，我们从三个海盗说起。

 

负责分配的1号海盗，他宣布自己占有全部100枚金币。

 

这个方案，3号海盗是抵死不依的。但是2号海盗绝对性支持，此方案支持率超过50%，于是获得通过。

 

2号海盗屁也没分到，却支持这个方案，难道他神经了吗？

 

他没神经。

 

他很聪明。

 

他知道，如果他投反对票，把1号海盗扔海里，下一个就是他。

 

——2号海盗之所以支持1号，不是这个分配方案有多好，而是相对来说，这是个最不坏的方案。

 

在这里，游戏规则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从渴望公平，变成了只求保命。从渴望最大利益，变成了避免最大损失。

 

严酷游戏的主导规则，并非是公平，而是恐惧。

 

（13）

 

人性，是个飘忽不定的存在，受两个因素所主导。

 

一个是人的天性谋利本能。

 

第二个是外部环境，也就是社会规则的宽松或严苛。

 

——设若没有外部规则的匡束，品德再高洁的人，也无力对抗人类普遍天性，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入钱箱，沦为盗贼。

 

——但，如果游戏规则太过于严苛，比没有规则还要可怕。过于严酷的规则，会激发人性深处的恐惧。恐惧这种情绪最坑爹，它让人的心理，从逐利本能转向止损冲动。不是寻求最大利益，而是避免最大损失。

 

历史上，有许多让人午夜梦回，掩泪长泣，不堪回首的时代。这些时代共同的特点，都是恐惧。

 

恐惧时代，人心是晦涩的，黑白是混淆的，是非是错乱的，善恶是颠倒的。

 

恐惧时代，会出现一切反常现象，唯独见不到正常事儿。

 

让人恐惧的规则，比没有规则更坏。

 

（14）

 

没有丝毫约束的人性，是靠不住的。

 

靠恐惧慑伏的人性，比没有丝毫约束更坏。

 

一旦我们沦为恐惧的俘虏，就会陷入到迷乱与茫然之间，最惨的是经济自由的丧失。恐惧者失去获取公平的能力，也丧失了全部的希望。

 

如果有谁，尚未获得足够的经济自由。多半是你的心里，深藏着莫名的恐惧。恐惧会扭曲你的思维，让你热衷止损，失去谋取利益的能力与兴趣。

 

要获取经济自由，就必须战胜你心里的恐惧。

 

让我们借助智慧的力量，坦诚的面对自我内心。在法律的框架下，你心里的有多少勇气，你就拥有多少自由。你心里的恐惧有多少，你的人生就有多少不堪。认识自我，对自己好一点，千万不要让无谓的恐惧，毁掉你的人生事业。

 

克制恐惧，回归勇气——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