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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隶书赏析系列（十七）
转瞬年华成一笑
陈鸿寿应是“西泠八家”中知名度最大者。印章属于“小圈子”的事，陈鸿寿篆刻精严古宕，人莫能及。西泠后四家之一的赵之琛虽是陈豫钟的弟子，早年却主要取法陈鸿寿。陈鸿寿声名远播，影响久远，更多来自于紫砂壶。这是社会“大圈子”的文化。陈鸿寿的奇思妙想，把大壶改成小壶，更适合把玩，与此同时，将壶身和诗书画印结合起来，创造出“曼生十八式”，功莫大焉，足以流芳百世。 从大壶变成小壶，看似简单。问题是，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占得先机。这说明陈鸿寿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所以他的隶书拒绝四平八稳，而以奇姿异态出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概括成一点，即“其隶如壶”。在他手中，隶书体势的经营如同“曼生十八式”，极尽变化，出之自然。由此我不禁想到“降龙十八掌”，武术与艺术看似无关，实则都需要想象力。想象力是艺术家成功的关键要素之一。陈鸿寿隶书的高明之处在于，不仅仅在一联之中讲求变化，若多件对联放在一起对比，也是各有不同，可见其涉猎广博，思路活络。虽然千变万化，终能复归统一。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篆隶这类相对静态化的书体，书家常常会因为注重单个字的变化而忽视了整体感，导致格调不高。陈鸿寿的高明之处在于，每个字都有变化，每一件作品又有变化，难能可贵。 陈鸿寿做过官。和当时很多书人、印人近似，陈鸿寿受益于阮元的垂青。回顾其一生来看，志不在仕途。陈鸿寿曾自云：“余谓画之道，不必求异于人，亦不必专求工整，而落落写来，旨合于古。意气所到之处，数十张顷刻而成。”其《写生花卉》《雪泥鸿爪》诗书画印册页，对后来的赵之谦有非常大的影响，而这样的脉络，值得进一步挖掘。陈鸿寿的自然疏淡，在赵之谦的笔下，变得热烈浓艳，不变的是对于艺术的执著，以及一颗不安分的心。赵氏后来还是想回归仕途，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作品传世。两人都是活到55岁去世，正当盛年，惜哉。 “流风回雪落花依草，空潭泄春古镜照神”隶书联（如图）为其中年代表作，个人面目初具。款识洋洋洒洒，足见其精心之处，喜好所在。不难看出，陈鸿寿的隶书少了重、拙、厚，多了轻、灵、逸，在结构经营上殚精竭虑。笔画收放对比强烈，善用圆笔，实始从篆刻中借鉴而来。魏锡曾评陈鸿寿印风：“草法入篆法，下笔风雷掣。一纵而一横，十荡更十决。”陈鸿寿精于多体，尤多见行草书和隶书，虽然书体不同，共同点就在于一个“奇”字，以奇肆、奇宕、奇逸为主要目标和宗旨。 从陈鸿寿交往的艺术圈来看，他和朱鸿恺、袁枚、郭麐（lín）、屠倬（zhuō）等人往来密切，受袁枚“性灵说”影响很大，主张自由通达、独立不羁的艺术个性，追求“诗到无心味觉长”的境界。陈鸿寿曾曰：“凡诗文书画，不必十分到家，乃见天趣。”陈鸿寿的隶书创作强调求真、求古，笔画形态明显不同于奚冈，这是与用笔相关；不同于陈豫钟，则是与性情相关。推测陈鸿寿多半使用狼毫较多。有观点认为陈鸿寿“重神轻技”，言下之意，是相对汉隶而言，其不拘形貌，实质应该是“重神重技”，而且注重个人的发挥创造。就陈隶本身而言，在古质静穆的留驻与动态感的经营上，确实存在一定的矛盾，过度经营势必造成天然浑朴之感的减少，人工成分太多而有失自然之势。古意和天趣之间，存在一定的张力，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好“度”。 不能不说，陈鸿寿隶书中的创新求变意识、注重字形的变态夸张处理，不仅在当时可谓惊世骇俗，即便放在当下也毫不落伍。他对时风的超越也是值得学习的，迥出时流，自成一格，然而却遭致马宗霍和丁佛言的批评，认为其是“过度卖弄”，导致远离高古。客观地说，古雅、狂怪两难得，所谓言之在理，仁智各见，明者自鉴。更需要明白一点，陈鸿寿隶书可赏而难以直接临学，得其形易、得其神难，这里有个人才情原因，陈鸿寿绝顶聪明，处理政务、起草文稿能“走檄飞草，百函立就”，更重要的是，陈鸿寿隶书风格的形成，有一个吸收消化的过程。这个过程，是研究、学习陈鸿寿隶书无法省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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