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颜真卿《述张旭笔法十二意》（之五）

又曰：“巧谓布置，子知之乎?”日：“岂不谓欲书先预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稳，或意外生体，令有异势，是之谓巧乎?”长史日：“然。”

杨凝式《韭花帖》

落笔结字，由点画而成，不得零星狼藉，必有合宜的布置。下笔之先，须预想形势，如何安排，不是信手任笔，便能成字。所以真卿答“预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稳”。但一味平稳不可，故又说“意外生体，令有异势”。既平正，又奇变，才能算得巧意。颜楷过于整齐，但仍不失于板滞，点画中时有奇趣。虽为米芾所不满，然不能厚非，与苏灵芝、瞿令问诸人相比，即可了然。

杨凝式《卢鸿草堂十志图跋》

又日：“称谓大小，子知之乎?”日：“尝闻教授，岂不谓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兼令茂密，所以为称乎?”长史日：“然。”

颜真卿《麻姑仙坛记》（小字本）

关于一幅字的全部安排，字形大小，必在预想之中。如何安排才能令其大小相称，必须有一番经营才行。所以真卿答以“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这个大小是相对的说法，这个促、展是就全幅而言，故又说“兼令茂密”，这就可以明白他所要求的相称之意，绝不是大小齐匀的意思，更不是单指写小字要展大，写大字要促小。至于小字要宽展，大字要紧凑，相反相成的作用，那是必要的，然非真卿在此处所说的意思，后人非难他，以为这种主张是错误的。其实这个错误，我以为真卿是难于承认的，因为后人的说法与真卿的看法，是两回事情。

颜真卿《麻姑仙坛记》（大字本）1

这十二意，有的就静的实体着想，如横、纵、末、体等；有的就动的笔势往来映带着想，如间、际、曲折、牵掣等；有的就一字的欠缺或多余处着意，施以救济，如不足、有余等；有的从全字或者全幅着意，如布置，大小等。

颜真卿《麻姑仙坛记》（大字本）2

总括以上用意处，大致已无遗漏。自钟繇提出直至张旭，为一般学书人所重视，但各人体会容有不同。真卿答毕，而张旭仅以“子言颇皆近之矣”一句总结了他的答案，总可说是及格了。尚有未尽之处，犹待探讨，故继以“工若精勤，悉自当为妙笔”。

颜真卿《麻姑仙坛记》（大字本）3

我们现在对于颜说，也只能认为是他个人的心得，恐犹未能尽得前人之意。见仁见智，固难强同。其实笔法之意，何止这十二种，这不过是钟繇个人在实践中的体会，他以为是重要的，列举出这几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