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阿斯加德遭火焰巨人强拆，诸神在乔治·柯克，啊不，雷神托尔的带领下进入了星舰文明时代，即使是诸神也得为柴米油盐股市涨跌发愁。今天引力弹弓税提高3个百分点，明天某星舰回归导致金融市场动荡，如何在多变的星际贸易中自力更生赚上一笔？
人类迟早会走出地球的，不论是被逼无奈，还是主动扩张。无数的科幻作者幻想人类的疆域能冲出地球，让殖民地遍布太阳系以及临近的星系，甚至最终形成阿西莫夫作品《基地》中所描述的银河帝国。当然，人类能否实现这些目标，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技术，如果人类连飞出太阳系都需要花几十年，那殖民实在是太遥远了一点。可是，长期以来，信奉技术至上的科学家和科幻作家们很显然忽视了技术的好朋友——金融。
时至今日为止，太空探索依旧是政府主导。对于美国的NASA来说，科普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用来说服美国人民，让他们觉得太空探索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值得投入纳税人的钱。可以试想，直到人类拥有广阔的殖民地之前，大部分太空行为依旧由政府主导。事实上，目前主要航天大国从太空事业获得的隐性收益是非常巨大的。
但根据边际效应递减理论，该项事业的总体收益却在不断下降。什么是边际效应递减理论呢？打个比方来说，就是你快饿死了，我恰好有3个馒头。你愿意出100块买第1个馒头。你吃下它还有点饿，这时候你只愿意花30块买第2个馒头。而你吃完就感觉饱了，此刻你可能只愿意以市场价买下第3个馒头。同样的馒头，本质没有区别，但价格下降很快，核心原因就是效用递减。对消费者来说，馒头的效用在不断下降，他的需求在减小。
现在，我们先假设星舰无法跃迁，速度已经达到0.9c以上，运载货物量很大，任何殖民地很快就能开采稀有资源，并纳入整个贸易体系。这已经是相当理想的假设了。
对政府来说，太空探索也是一样。当人类能探索的地方越来越远，技术越来越成熟稳定，太空探索红利越来越低。而地球上的百姓们也会产生反感，为什么政府把我们的税收要提供给看起来毫无收益的殖民地建设，这还不如多资助地球上的穷人呢！
政府可就犯愁了，这项亏本事业到底什么时候是头啊？那当然是星际市场发挥作用的时候，当各个殖民地之间产生经济贸易往来，大量的税收滚滚涌入，大家赚钱，政府也赚钱，谁都开心。可以想象一下，当一艘低速星舰从地球出发去火星，很可能会被月球殖民政府收取“引力弹弓税”，就像马六甲海峡的海关对过路商船雁过拔毛一样。
然后，大家很自然地想象到，星际商船到处游走，疯狂地赚取利润，甚至出现《基地》中描述的商业王侯。
等等，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呢？这就好像古代人跳过了中世纪的世界贸易，直接想象今天的全球化经济体系一样，太过理想化。在这中间，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假设无法瞬间跃迁出几十光年，星际贸易从一开始就存在一个很巨大的问题——相对论中时间的尺缩效应。假设人类能进行星际贸易，那么航速必然很快，但速度不可能超过光速。这意味着，时间的尺缩效应越来越明显。大众对此的理解大概是，可能一个人星际旅行回来之后发现比自己衰老的儿子。但实际上，尺缩效应的影响可能更加深远和显著。
星舰贸易很可能面临复利问题。早在1956年，Mack Reynaolds（注：美国科幻作家，也是第一位根据1966-69年《星际迷航》剧集撰写原创小说的作家）就在一篇名为《Compounded Interest》的文章中讨论过尺缩效应引发的复利问题，即星舰船主们可能会发现他们费心费力地投入资金和人工从事星际贸易，但最终受益却不如把钱直接在地球的银行里存复利。这就好像你办企业还不如买房子等升值一样，那你还会办企业吗？
船主A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虽然他搭载的高科技货物是殖民地急需的，可能获取暴利。但百分之几百的利润如果平均到二十年上，似乎也不是很显著。更大的问题是，A很担心地球的经济系统，这二十几年里会不会危机，会不会量化宽松？就在他为这些担忧的时候，大副告诉他，老大，引擎出问题了。考虑到低收益率、货币贬值和星际危险，从事星际贸易成为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么还会有多少私人资本愿意冒险投入呢？
政府发现，原本甩出去的锅又飞了回来，而且还更加严重了。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既然收益不够，政府补贴就好了。事实上，国内对于一些好处显而易见的跨国贸易，也采取了补贴的做法。但补贴该怎么补，怎么制定标准？这些问题在以光年为计算的浩瀚星际面前，显得复杂异常。
那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星际贸易会面临复利问题？
答案很简单，主要是两方面。首先，行商们不可能获得实时的信息，如果信息还由光来携带的话；不过即使信息能够实时传导，已经飞出去的行商们不可能中途回去更换货物。这意味着行商获得的收益率很随意，很可能低于事先预估。其次，就是利率的问题，行商们投入本金进入星舰贸易，就好像在星舰上存了一大笔钱。但这一大笔钱，在常年的星舰旅行中一直处于锁定状态，没有发生任何的交易，也没有任何的增殖。
假设星舰利率和地球一样，这笔钱在星舰上获得了几个月的利息，但在地球上却过去了十几年，这中间的差值就是导致星舰贸易甚至无法保本的罪魁祸首。
那么，政府该怎么应对呢？如果不考虑复杂到难以实施的补贴制度，政府大可以有两种选择：
1、增加星舰的利率；
2、减少地面上的利率。
而事实上，虽然理论上低利率可以产生一些调控作用，却会极大扼杀经济体的活性。金融运作会减少，更多人倾向于保守的理财，很少有人愿意把钱拿出来借人。所以，政府只剩下一个选择，给星舰加上一个高利率，而且这个利率最好还是根据星舰速度上下浮动——总之尺缩效应越明显，利率越高。这样的政策起码能保证行商以及工作者们获得保底收益。
问题还没结束。因为星舰获得了高利率，但产生的利息是从哪里来的呢？投资或存储在星舰上的钱在航行期间依旧是锁定的，没有产生任何价值。利息的支付者只可能是政府。政府只能继续举债，支付利息。并且，每次一有星舰回归，金融市场都会整体动荡一下。因为星舰的回归等同于解锁了相当多的资金，约等于政府释放了流动性。船主B可能在快接近太阳系时收到政府的命令，请务必在某某天之后回到地球，要不然地上经济会大动荡。
同时政府的债务会继续增加，债市一片繁华。也许，政府会继续忍气吞声，接受太空时代下星舰们赐予的金融压力。但富有魄力的改革家们肯定不能忍受。美国开国元勋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曾经说过：“国债，如果不太多的话，将是一种对国家的恩赐”。既然政府无法避免因为星舰利息兑付而欠债，那还不如把星舰债拿出来，做成一个新的市场，然后利用更多的民间资本，最终达到均摊成本、收取佣金和获得税收的目的。
即便政府的利息补贴能够帮助行商们免除一部分的风险，但商品本身多变的价格带来的风险依旧考验着行商们脆弱的心灵。行商们也不会单纯地依靠政府的补贴，他们会自动寻找其他对冲风险的方式，虽然这种对冲在行商赚大钱时会减少一定的收益。
对冲里最常见的方法可能是对赌。比如，保险的实质就是客户与保险公司之间的对赌协议，一般来说，公司会站在大概率事件的一边，而客户站在小概率事件的一边。行商们可能很难找到愿意承担风险的保险公司，但他们会通过更加富有收益的条约吸引愿意下赌注的资本。等到那时，星舰舰长往往也是一名久经金融沙场的老手。船主A和船主B都是老手，A从事可能更为暴利的商品，他对赌时更加激进，而船主B从事的是基础用品的运输，他可能会为了小数点后面的几位数和对方吵得不可开交。
但偶尔，船主A发现，没那么多公司有胆量和他赌大的。于是，对赌规模会进一步扩大，他通过运作吸引更多的人参加，吸引更多的小资金加入。A灵机一动，干脆做个股票吧！星舰股会产生，可能一艘星舰就是一只股票或者期货。每当一艘星舰回到地球，它在金融界泛起的波澜越来越大。人们甚至可能称即将回来的星舰为“洪水”或者“台风”。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星舰金融的衍生品越来越多，金融系统的风险也越来越大。打个比方，电影《大空头》中曾经介绍过造成次贷危机的“炸弹”CDS（Credit Default Swap）和“核弹”合成型CDO。前者仅仅是一种关于次级贷款的对赌协议，而后者是金融工作者们基于CDS结果的新对赌。所有金融机构为了降低风险或减少损失，可能会采取更多类似合成型CDO的对冲方式，导致赌盘越来越大，涉及的机构越来越多。
而在星舰金融上，这种情况也很可能发生。比如某公司和船主A巨额对赌，现在从远方传来的消息明显不利于他们，他们会想办法和其他公司就此事对赌，对冲损失。而船主B此刻恰好也在地面上，他觉得船主A哪里有可能赚那么多钱，说不定还要赔点，于是他看准机会和很多公司赌船主A会亏。那些公司很慷慨地接受了B的对赌，因为觉得形势这么好，船主A怎么会赔呢？
脆弱的市场时刻面临一场新的危机。而契机很可能是一些黑天鹅事件，比如说船主A的星舰在某星系坠毁了，很多参与对赌的人因此血本无归。而船主B却因为策略得当，一下子成为了巨富，无数的公司因为与他的对赌协议而破产。
当然，前面讲述的那些只是星舰相关的金融，真正的星舰金融依旧没有出现。事实上，从星舰开始拥有高利息开始，星舰的整体属性就已经产生了本质的变化。它拥有了金融属性，甚至能成为金融机构。
资本永远是追逐利益的，当地面经济系统千疮百孔的时候，资本猛然发现，星舰反倒是一片乐土。而对资本家来说，如果他坐在星舰上旅行，岁数只增加了几个月，却有可能获得几十年才能得到的收益，那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那时候，星舰上运什么货物都不如运金融大鳄以及他们的贵金属货币赚钱。可以想象，无数的资本家们争先恐后地涌入星舰，俯视着地面上的穷苦大众，然后玩着金融游戏。船主B就再也不打算回地面上了，他还想赚更多，但钱放在地面上增殖太慢了。
而金融的力量也会倒逼星舰技术的发展。因为只有更快的星舰才能拥有更高的利率和更高的赚钱效率，而更多人能生存的星舰将会给资本家们提供更多的娱乐和消费，吸引更多资本家的进入。星舰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生产力越来越强。
也许真的有一天，一部分人类会完全抛弃地面的生活，醉心于营造星舰里的生活方式。这可能并非仅仅只是技术的进步，金融的参与也许更加重要。
- 本文首发于《科幻世界》“不存在日报”专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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