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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峰何德何能,敢称金书第一英雄?

乔峰这个人物,只看外形,就具备了超人的形象:身材高大,肌肉发达,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目光炯炯,还有一部豪气十足的大胡子,十分粗犷、威武。我们可以把他与武松、虬髯客一类以勇力见长的古代小说中的英雄豪杰联系起来。

顺便说一句,金庸的大英雄与梁羽生、古龙的英雄在形象上有很大的不同。后两位的武侠小说里的英雄人物,基本上以白面书生、浪子占据了主要地位,而不像金庸那样喜欢用多种形象的人物来做他笔下的英雄。

金庸写乔峰,用的是“反衬法”,因为这种方法往往更容易凸现出人物的个性。

有过写作经验的人都知道,你要写反派人物,最好先让他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的面貌出现,然后再去一层一层揭开他的狡诈与狠毒的本性。反之,你让他一出现就是青面獠牙或面目可憎,就容易掉人“脸谱化”的泥淖里去了。

写英雄人物,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梁羽生和古龙都不肯冒这个风险。

而金庸却在乔峰这个人物上冒险,是有他的道理的。

首先,乔峰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很难设想叫一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来统率几十万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叫化子;

其二,乔峰实际上是北方游牧民族契丹人萧远山的后代,萧远山是一条武艺高强的彪形大汉,而且由于遗传基因的关系,父子两人形貌酷似,以致连乔峰的师父少林高僧也分辨不清;

其三,乔峰的外在形象与他内在的精神气质是相一致的。

金庸在塑造这个人物时,用的是表里一致的“烘托法”。他愿意冒这个险,并且有能力涉险过关,成功地塑造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形象。

在《天龙八部》中,乔峰刚出场、金庸即让他处于争端的风口浪尖上,成为矛盾的中心人物。

剧饮千杯男儿事,乔峰在酒店与段誉斗酒结义,已显出他那过人的“豪爽”,稍稍露出那么一点英雄气概;尔后,杏子林中商略平生义,让乔峰去面对一个由全冠清发动、丐帮诸长老参与的阴谋叛变。这场变乱的矛头,直指乔峰,诬指乔峰不仅是杀害副帮主马大元的凶手,还是大宋的死对头契丹人。

乔峰面对着极其复杂、险恶的形势,并没有气急败坏,更没有暴跳如雷,而是非常沉着冷静地审时度势,在一切情况尚未明了之前,恩威并用,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主谋的全冠清孤立起来,缓和了一触即发的局势,压下了丐帮分裂并且互相残杀的苗头。

为了从极度不利的处境中挣脱出来,乔峰先以武力制住了全冠清,“点了他的哑穴”,使他失去说话的能力,使他无法用语言煽动不明真相的帮众;继而将“背叛帮主”“叛逆犯上”等违背帮规的大罪加诸对方,使自己取得正统地位而站稳脚跟,一下子由下风转为上风;随后乔峰又使“苦肉计”将法刀插人自己的肩头,以“帮主之血”来救赎与全冠清同谋的诸长老,起到对敌分化瓦解的妙用;接着,他又一一制服了风波恶等人,消除了丐帮的危机,让一场大祸消于无形。

智谋、勇武、情义、忍耐甚至“狡诈”,乔峰接二连三地使出了各种手段,依靠的不仅是他自身拥有的特殊本领,还依靠了他对人情世故与对人性的深刻把握。

金庸通过层层递进的情节把乔峰过人的“智慧”与领袖的“胸襟”充分表现出来,也就把“这一个”有着丰富性格特点的大英雄乔峰与莽汉区别开来,而是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乔峰勇武、豪迈的英雄气概,在“大战聚贤庄”中得到了极度的放大。

上百名侠客聚集在聚贤庄,由神医领头,准备围杀已被视为“杀友、杀师、杀养父母、杀知情者”的“第一大恶人”乔峰。

而乔峰为了帮遭自己误伤的小丫头阿朱治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万千人吾往矣。

聚贤庄上,群情汹汹,正在声讨乔峰并准备合众之力将他诛杀时,偏偏在这最不可能的时间最不可能的地点,来了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物,就是乔峰。

事先,以乔峰的智慧及对世情的洞悉,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得胜的概率几乎等于零。但他这时偏要一意孤行,偏要向天下英雄叫板,孤身一人闯入聚贤庄这个死地绝境,所倚仗的便是一股冲天的豪气。

为了突出乔峰独有的豪气,大战聚贤庄这一段文字不仅写得有声有色、波澜起伏、紧张曲折,还用常人难以想象的生动情节与敌对双方的丰富的心理活动,令人信服地向读者展现了他的英雄气概。

金庸设计的“喝酒断交”这一节,所以令人历久难忘,是它有力而又细致地烘托出乔峰丰满的形象。

当乔峰为阿朱向薛神医求医遭到了严词拒绝,以一敌百的一场恶战势不可免时,乔峰向聚贤庄庄主游氏兄弟“讨酒”喝,理由是因为在场的人,有许多是他往昔的朋友故交,还有许多是他丐帮的部属,他要先与天下英雄“喝酒绝交”,然后拼个死活。

这个别出心裁的要求,被胜券在握的群雄接受了,那是因为:谁都不怀疑,此时此刻的乔峰,已是任人宰割的俎上之肉;而待决的死囚,在临死前想喝几口“断头酒”,是一个能为传统思维接受的合理行为;况且此人往昔毕竟是人人敬服的“乔大侠”。

于是马夫人、徐长老、传功长老等依次过来与乔峰喝酒绝交,当执法长老白世镜端起酒杯,乔峰突然说:“且慢!”白世镜显然吃了一惊,问道:“未知乔兄有何吩咐?”

阿朱与乔峰非亲非故,只是一个慕容家的侍婢而已,乔峰在万分危急之际,向敌人出言求恳的,却是阿朱的“平安周全”,而无一言涉及自身。

所以“群豪虽然恨他是胡虏鞑子,多行不义,却也不禁为他的慷慨侠烈之气所动”。

一个人如果仅仅只有这些品质,也还不过是武侠小说中那种能够“舍己为人”“慷慨赴死”的“侠客”而已,搞不好,还很容易滑向“枭雄”的深渊。就像《三国演义》中的曹操,除了没有表现出力能拔山的勇武外,智谋、胸襟、见识、才能、手段无一欠缺,但是在传统的剧目中,曹操的形象总是被蒙上一层含有贬义的色彩。

乔峰之所以成为金庸小说中的“第一号大英雄”,除了他拥有第一流的武功和第一流的“慷慨侠烈”之外,还有第一流的“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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