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月23日(周日),陪家人到烟墩角看天鹅。与山东大学张欣然教授一家结伴来到海边,妇女儿童们便为美丽的天鹅而痴迷,在海边欢呼雀跃。因为看过多次,我独自到一户民居门前找老人闲聊。
谈话间,我随便说了一句:这里过去应该有个烟墩,现在恐怕没有踪迹了吧?
一位80岁左右的曲姓老者断然回答:有啊,怎么没有!就在那边的山头上。
老者所指的“山头”,位于东北方向的海边,突出于海中,因此也就形成一个半月状的海湾,正是天鹅栖息嬉戏的地方。
我闻听曲老此言,心内大震,忙问:这个山,你们怎么称呼它?
曲老和旁边一老者几乎同时回答:崮头山,崮子头,山字下面一个固的崮。
我再问:这个山尖处,你们叫他什么?
答:崮头嘴子,崮嘴子。
又问:这周围还有没有村名带崮字的?
答:有啊,东崮村。原来和我们都是一个村,都是姓曲的,没有别的姓,一根杂毛也没有。这块地是被我们老祖宗争来的。
“这块地”,指的是烟墩角村的所在。强压下急迫的心情,听完曲老祖先争地的故事——我的兴趣并不在此,我又连忙问:现在,这个烟墩还看得出来么?
曲老很肯定地告诉:很清楚,基本没破坏!
那容易找的到吗?我继续问。
曲老伸手指向山间一条小径,指引我:很好找的。顺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到山的最高顶,就能看见。旁边是个岗楼子,解放军修的,早就废了。山坡斜下边,还有一片坟地。
听完这些,我在心里高呼一声:我找到了!
二
明代御倭的军备设施中,有营、卫、所和堡、墩。烟墩,即烽火台,也就是一个哨所或哨位,它的功能是瞭望,遇警点燃狼烟报警。这些哨所的守兵很少,只有2~3人。墩的分布最为广泛,一般部署在沿海的高地。选址时,除新建之外,有利用前代或明初屯兵的旧兵寨,如瓜蒌寨,当我们在原址踏访时,可以明显看到这是一个古军寨而不仅仅是个烟墩,而且还是和“屯”结合的。再如,安家古军寨内,也有一个烟墩。墩的建筑,有土堆,有石砌,还有的干脆就是利用了自然的小山尖。
从史料的记载看,今天威海区域之内,威海卫设墩八、百尺崖备御千户所墩六;成山卫墩十,寻山所墩八;靖海卫墩二十,宁津守御千户所墩八,海阳所墩七,另外,还有属于准军事单位的巡检司所设烟墩,有辛旺寨巡司墩一、温泉寨巡司墩二、赤山寨巡司墩一、乳山寨巡司墩三。
这些烟墩的踪迹,寻觅起来最为困难,对今天的我们来说。有些烟墩的名字,和今天的地名,可以直接对应,如威海卫的古陌顶、靖海卫的长会口、成山卫的马山、海阳所的白沙、帽子山、乳山等;有些根据文字、发音的演变可以推断出来,如威海卫的遶遶(远遥)、麻子(玛伽山)、庙后峰(棉花岭);靖海卫的瓜蒌寨(光禄寨)、浪浪(浪暖)、成山卫的裏岛(俚岛)、寻山所的小劳山(崂山)等;其他的一些墩,则根本无从考证了,无论从史料还是实地。这些烟墩,无论它的存在,还是名称,都是有变化的。我们目前只能根据嘉靖年间张若曾《筹海图编》给出的数据,我们无法知道这是明初一次性设置,还是陆续设置的?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绝对是有变化的。比如,乾隆本《威海卫志》在罗列所辖烟墩时,增加了一个朱家岭烟墩,显然这个朱家岭烟墩,是后来添加的,至于是明末还是清初,我们又无法确知了。再如,赤山寨巡司,根据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万历中,革斥山巡司。”那么,斥山巡司所辖的“田家岭烟墩”是否也一并被废弃了呢?辛旺寨巡司、温泉寨巡司,中间都有迁移,其所辖烟墩有否被废置的现象呢?这些都是我们无从知道的。这是我们的无奈,也是我们继续探究它的动力。
多年以来,我走遍了威海的历史废墟。其中,明代御倭设施的遗痕,是我探访的主要内容之一。我不以找到这些遗迹为满足,也不满足于给它用今天的地名给以命名,而是试图将今天的遗址,与明代的名称对应起来。这很难,收获不大但也不是一无进展。这次,我在烟墩角找到的这个烟墩,就是明代成山卫所辖的十个烟墩之一——崮嘴烟墩。
三
眼瞅着天鹅飞舞,再看着群飞的天鹅翼下的崮头山,我按捺着急切的心情。待妇儿们沿途欣赏了一遍天鹅,我带着他们急急地登上了崮头山。路不难找也不难走,山上的旧岗楼除了顶盖没了,其它还很完整,而烟墩,除了靠近旧哨所一边被切去小部分之外,大体上是没有遭到破坏。
站在山顶烟墩之巅,我举目四望,太棒了!北,隔海相望的是马山,那里有马山烟墩,几年前我曾探访过,遗迹显然;南,隔海相望的是,俚岛的烟墩山,那里有裏岛烟墩的遗迹,数年前我在俚岛渔业公司的朋友的引领下曾踏访过此处。俗称“十里一堡,五里一墩”。马山、崮嘴、裏岛三处烟墩(再南还有“白峰头”,即今项家寨)的相对位置和大体距离,正与张若曾《筹海图编》中“山东总图”所标示的烟墩(见附图)位置相当。当年,沿海一线,烽火相连,传递着警讯。而今,这三处烟墩遗迹尚存,这是何等幸运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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