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二年,苏轼因“乌台诗案”下狱,后被贬黄州。苏辙上书营救,获罪被贬筠州。
元丰六年,与苏轼同谪居黄州的张梦得,为览观江流,建了一座亭子,苏轼替它取名为“快哉亭”,还写了一首《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今天推送苏辙为这座亭子所写的《黄州快哉亭记》。
本文胜在写景,却实为抒情。文章最后,作者盛赞张梦得不因个人遭遇而影响心境的人生态度,同时也是对哥哥和自己的慰勉。
想想看,真是三个可爱的天涯沦落人。
黄州快哉亭记
文|苏辙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沅、湘,北合汉、沔(miǎn),其势益张。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驰骛(wù),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
今张君不以谪为患,收会计之余,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yǒu),无所不快;而况乎濯长江之清流,揖西山之白云,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睹其为快也哉!
元丰六年十一月朔日,赵郡苏辙记。
附录:
苏轼《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qī)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