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民

《红楼梦》里有个名叫晴雯的丫头，论模样，是贾府众丫头们中最出色的，论针线，也几乎无人能及，论口齿，也是牙尖嘴利，总是呛的怡红院中其他人说不出话来，更重要的一点，她是贾母早就为贾宝玉选好的“准姨娘”，然而，她的结局却是众丫头们中最悲凉的，她被王夫人撵出去后，凄凉地死在了姑舅哥哥家的土炕上，还被扣上了“女儿痨”的帽子。

对于晴雯的人生，有很多读者认为，她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其实，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说到底，晴雯只不过是贾府中的一个奴仆，根本就身不由己，她的人生究竟会怎么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子们。一个奴仆，拿到的牌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红楼梦》中，真正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其实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就是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贾赦。

论出身，他是荣国府中的嫡长子，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非他莫属。在父亲贾代善过世之后，他也如愿以偿地继承了家中的爵位，从此成为一等将军。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就有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落在眼前，这样的人生，才真正是拿了一手好牌。

然而，贾赦是怎么度过自己的人生的呢？当贾雨村求林如海帮着自己起复的时候，林如海说自己早就替他安排好了，自己有两个内兄，一个是一等将军贾赦，一个是五品员外郎贾政。都是林如海的内兄，按说，林如海应该转托官职更大的贾赦，才是正理，然而，林如海却偏偏托了贾政。为什么？无疑是因为林如海对贾赦太了解了，知道这位大内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本不足以托付重任。

而事实上，贾赦也确实是这样一个人，自己不爱念书也罢了，还教导侄子贾环：“咱们这样人家中，原不比那起寒酸，定要雪窗萤火，一日蟾宫折桂方得扬眉吐气，咱们的子弟，都原该读着书，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何必多费了功夫，反弄出书呆子的气象来？……”

此时，站在旁边的，那位自幼酷爱读书，对儿子要求也非常严格的贾环之父贾政，不知道有没有想打死哥哥的冲动。

不读书，还不是贾赦身上最大的问题，他还是一个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无耻之辈。因为看中了石呆子家中的几把古扇，便逼着贾琏去买。贾琏不肯违背做人的原则，没能买来。偏偏有一个贾雨村，听说了这件事，“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价，送了来”。贾赦没有丝毫的愧疚和过意不去，反而拿着扇子质问贾琏：“人家怎么弄了来？”贾琏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便遭来了贾赦的一顿暴打。

这样的贾赦，当真是和贾雨村一样的无耻之辈。

在《红楼梦》中，贾赦已经是做了爷爷的人了，房内也有无数的姬妾，却还是不满足，“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官儿也不好生做，成天和小老婆喝酒”，这还不够，他又看上了母亲房里的大丫头鸳鸯，逼着老婆邢夫人去替他说媒。

幸亏贾母还算明白，听了鸳鸯的哭诉，没有偏袒儿子，反而护着可怜的丫头，骂了儿子和媳妇一顿。虽然碰了一鼻子灰，贾赦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终究又拿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收在房下，才算罢了。这是贾赦的荒淫、荒唐。

贾赦的前半生，享尽了荣华富贵，恣意挥洒着祖宗留下的财富，他的后半生呢？脂砚斋的一句批语泄露了真相。甄士隐注解跛足道人的《好了歌》时，有这样一句话，“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脂砚斋批注：“贾赦、雨村一干人”。

前半生荒淫无耻，后半生身陷囹圄，贾赦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身陷囹圄的贾赦，回忆起自己曾经的生活时，不知道会不会追悔莫及？这就是《红楼梦》给世人的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