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唐开始,诗坛萧条了很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恢复了元气,元和年间又一次兴盛了起来。首先兴起的是韩孟诗派,其次就是风靡大众的元白诗派了。他们大致与韩孟诗派同时而稍晚崛起的,是以元稹、白居易为代表的元白诗派。
清人赵翼评论说:
中唐诗以韩、孟、元、白为最。韩、孟尚奇警,务言人所不敢言;元、白尚坦易,务言人所共欲言。
(《瓯北诗话》卷四)
说的就是:韩、孟一派追求重口、小众趣味,而元、白走的则是大众路线、流行文化的路子。
表面看,两大诗派背道而驰;实质上,他们殊途同归,都是在追求诗歌发展的新时尚。
这一派诗人中,有我们今天比较熟悉的张籍、王建、白居易、元稹等人。他们对杜甫推崇有加,继承发展了杜甫诗歌中写实与通俗的特点。在他们的圈子中,最流行的是写作通俗易懂、明白畅晓的乐府诗。
如果用产品经理的思维来考察一番,可以发现这是一个非常讲究用户体验的诗派。讲究到了什么程度呢?就拿他们中间最大咖的白居易来举例吧:据说他每写一首诗,都要念给不识字的老婆婆听听,如果老婆婆能听懂,就保留;老婆婆听不懂的,就要修改;改了以后还让人家听不懂的,干脆就不要了。
其中,张籍、王建并称“张王”。他们善于用白描的手法描写日常生活,婉转表达出复杂的内心情感。
比如张籍这首《秋思》: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以及王建这首《新嫁娘词》: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元稹与白居易是关系最好、感情最深的一对,二人并称“元白”。
唐传奇——在唐代用文言文写的小说
关于元稹,也许他最传奇的地方,就在于他还曾经是一名传奇写手——在唐代用文言文写的小说就叫传奇。古典戏剧四大名剧之《西厢记》,就是那个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便来源于元稹撰写的唐传奇《莺莺传》。
叙事长诗《连昌宫词》是元稹的代表作。连昌宫是唐代皇家最大的行宫之一,位于寿安(今在河南宜阳县),于唐肃宗年间废置。元稹通过描写连昌宫的兴废变迁,来探讨安史之乱前后国家兴衰的因由,夹叙夹议而能诗情摇曳,曲折有致。他另有一首五言绝句《行宫》,与这首长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寥寥20个字,意蕴悠长——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作为一个典型的多情才子,元稹还写了很多追忆过去情感的诗歌,很是低回缱绻、情深意切。有些诗句还变成了金句,在现代人的情感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时刻,会用到它们。
比如在想要优雅地拒绝一个新的追求者时,可以淡淡地说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它出自:
《离思》(其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婚姻中的一往情深
又比如,在考虑是嫁给爱情还是面包的时候,有多少人的心头,没有徘徊过这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呢?
无论是已婚人士发表不如意的感叹,还是对将要走进婚姻的人儿进行劝诫,这都是一句万金油般的大实话。然而,推究这句诗的本源,它讲的却是无数人向往的婚姻中的一往情深。
这句诗出自《遣悲怀》——元稹在妻子韦氏去世后所写的一组悼亡诗,以平实的语言,叙写亡妻生前身后的琐事,平淡如话家常,却饱含哀思,动人肺腑。
唐诗爆款读物、清人蘅塘退士编选的《唐诗三百首》选取最脍炙人口的唐诗作品,其中元稹入选的就是这组悼亡诗和前面提及的《行宫》。
《遣悲怀》
其一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尝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其二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其三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作者:文雯,北京大学中文系98级本科,02级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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