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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哲回忆(3)前往莫斯科入军校学习

作者:师秋朗

前往莫斯科

当时的库伦,经济和文化都相当落后,吃饭、住宿、交通都很不便,想洗个澡也很困难。本来就很少的商店、饭馆、澡塘、戏院等,

老板和工人全是汉人。蒙古族的丧葬习俗是天葬,即将尸体丢在 一个旷野,让野兽、老鹰吃掉,认为这样可以进入天堂。我们的汽 车从库伦北方这样的一块野地经过,那里的白骨累累,臭气冲天,令人作呕。

到了蒙古边城恰克图,到处是俄罗斯人和汉人,华工将他们劳 动所得的卢布同商人私下兑换成银元寄回家中。苏联在此设有领使馆使馆办理入境签证;设有国家银行,可以兑换卢布。但私下兑换 略有便宜,所以华工们多私下兑换。过了色楞格河,就进入苏联领土了。

过色楞格河的渡船很小,但也分一、二、三等舱,我们大多数人 上了三等舱,也有任增禄这样的上了一等舱,因为他自己带了不少 银元。清晨船抵上乌金斯克(今乌兰乌德)。上了岸,风雪交加,我们几乎要被冻僵了,赶紧找到一个小旅馆住下,慢慢暖和过来。

进入苏联, 一切都新奇!首先碰到的是,旅馆里的服务员全是 女的,她们态度大方而热情,和我们任意交谈,这在国内是不可想象的。

这里设有中国领事馆,有一位自称副领事的勾志克来旅馆看 望我们,并表示歉意。他衣着考究,说他没有接到政府的通知,所 以来晚了。我们问他所说的政府是哪个政府?他觉得话不投机, 便不辞而别了。我们知道他说的是北洋政府,而我们反对北洋政府。

在大街的显眼处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餐馆,清洁整齐,十分讲 究,中西餐都能做,但价格昂贵,顾客稀少。餐馆老板有个年轻美 貌的夫人,十分活跃。一些华工、华侨请我们同他们一起吃了一次中餐。两年后,听说这个餐馆被当做间谍据点处理掉了。

有一个退伍的海军战士,老是醉醺醺的,天天来旅馆胡闹。还有一个蒙古族女子,穿着华丽,也天天来旅馆,说她有一个中国女同学,从苏联远东回哈尔滨以后,被张作霖逮捕了。她是向中国人打听她这个女同学的下落的。

还有一位俄罗斯姑娘,叫玛露霞,初中刚毕业,找不到工作,在该旅馆刷盘子,人很温柔,很勤快,但所得无几。她好像有满腹的话要倾诉,可惜语言不通。她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了长长的一段话,可是等到我能阅读时,日记本早已丢失了。这是踏上苏联土地第一次接触到的社会。

在上乌金斯克住了四五天,才买到去伊尔库茨克的火车票。 在车站餐厅里吃饭时,我们本来想喝汽水,由于语言不通,服务员 拿来的是啤酒,那时还不会喝啤酒,当做汽水喝到嘴里,马上吐了出来。只好留在那里,几个俄国人拿去痛饮。

火车上全是硬座,无法睡觉。大家正在打盹儿,不知谁喊了一 声:“快看,山崖上刻着'苏武牧羊处’”。大家立刻振作起来,往窗 外看,问在哪里?其实并没有这几个字,因为正在经过贝加尔湖。 苏武被匈奴囚禁后,确曾在这一带牧羊,我们在开封时,天天唱《苏 武牧羊歌》,对苏武的民族气节十分敬仰,如今经过他牧羊的地方,岂能不追念他!所以并不觉得受了骗,而是一种肃穆之情。

到了伊尔库茨克,仍然住在一家私人旅馆,虽较昂贵,但条件较好。这里有不少中国人开的中餐馆,房子也是中国式的。

当地有一所军事学校,听说我们是留学学军事的,他们极感兴 趣,由校领导出而邀请我们到学校参观,和我们座谈,介绍了学校 的情况,同我们合影,留了通讯地址,说以后多多联系,交流经验, 不过以后并没有联系。从他们的言谈话语中可以听出:他们很希 望有一个和睦、友善的邻邦;并对中国的革命寄予很大希望。校方还帮助我们买到去莫斯科的火车票。

我们乘坐的是邮政车,每站必停,虽然恨不得一下子飞到莫斯 科,但有什么法子?只好随它!一般到站我们也不下车,只打点开水,买些西瓜、而包充饥,这里的西瓜特别甜!

列车到达乌拉尔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车站时,我看车站很大,山坡下有餐馆,便主观判断在这里停车时间会长些。便和薛志超、赵光华下车去用餐,结果火车开走了,我们误了车。语言又不通,心 急如焚。幸而遇到一位华侨商人帮助我们向火车站交涉,站长写了一封介绍信,让我们搭乘另一班车,经奥林堡到达莫斯科。

到莫斯科,出了火车站,茫然不知所措。正在发愁之际,同车 的一位莫斯科的工程师早就注意到我们的难处,这时他上前热情 相助,将我们送到中国大使馆。我们本不愿去大使馆,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到了大使馆,我们要求立即去找我们的同伴。大使陈家骜接 见了我们,陈是北洋系统的老官僚,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他责怪政 府没有通知他们,现在只有通过苏联外交部才能去军校。他让我 们在来宾簿上签了名,安置我们吃午饭。我们到厨房吃饭,很简单,但看到了为他们准备的山珍海味、鸡鸭鹅鱼。

我们刚吃完饭,苏联一位少校就来到了,他歉意地说没有车 子,带我们上了电车,到了位于列佛多沃区的莫斯科初等工程兵学校,同先到的伙伴们相见,笑谈这次历险。

7月底从开封出发,8月底到达莫斯科,这里已是大雪纷飞,不过雪下到地上就化了。

列佛多沃原是沙皇的兵营区,集中着步校、炮校、工程兵学校 及高级步校等。工程兵学校的领导对我们很关心,请了东方大学 的几位同学接待我们,他们都是东方大学中共支部的负责人,有刘伯坚、原青云、曾涌泉、李特、赵秀峰等。还安排了一次关于共青团 的报告,是由该校团组织的负责人做的。

刘伯坚他们轮流天天陪 着我们,白天参观游览,晚上座谈、谈话或听报告。我们到了红场、 列宁墓、特韦尔斯卡娅大街(即今高尔基大街)、革命博物馆、大戏院、大百货商店、柳克斯楼下的大餐厅、中国茶叶店(业主是刘泽荣父子)等。那时苏联国内战争结束不久,百废待兴,商品奇缺,实行配给,购物不用钱,尤其是服装,是凭国家发的证券领取。我们没有证券,既买不到,也领不到。

我认为最有益的报告,一个是刘伯坚的,另一个是原青云的。

刘伯坚讲过几次,一次讲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一次讲 第一国际、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产生的历史背景和经过;另一次是 讲巴黎公社和十月革命。他的报告内容丰富,组织严谨,很吸引 人,使我们获益匪浅。刘伯坚后来回到江西苏区,红军长征,他留 在苏区坚持斗争,被俘后英勇牺牲,就义前留有《带镣长街行》的著名诗篇。

原青云是湖北人,有些口吃,他讲的是巴黎公社和当前国际工 人运动的形势,讲得生动流畅。大约是1927至1928年间回国后病逝。

在国内时,对革命很向往,对苏联很“羡慕”,对列宁很崇拜,但 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叫革命?弄不清楚,这几个报告给我们刚刚起步的青年打下了正确的思想基础,引上了正确的轨道。

和我们同来的柳赤哉等3名朝鲜人被苏联方面另行安排,同 我们分开了。据说是因为日本在远东武装干涉过苏联,而朝鲜是日本的殖民地,苏方为了防止日本间谍混入而采取的措施。

在军校学习

我们在莫斯科做了一切必要的准备工作之后,仍由到大使馆 接我们的那位少校,再加上李特和赵秀峰,带领我们二十几人乘火 车奔基辅,进入军官联合学校学习。沿途战争破坏的痕迹,历历在目。

基辅是加盟苏联的乌克兰首府,学校位于佩切尔斯基区,这个区一边是第聂伯河的大渡口,一边是铁路干线,地域辽阔。

军官联合学校共有学员2000余名,苏联本国学员占多数,都 是国内反对帝国主义干涉时战争中的营、连、排级军官,个别团级, 还有几个荣获苏维埃最高奖励—— 红旗勋章的。

各民族的人都 有,都是工农出身,文化程度不高。也有来自德国、波兰、挪威、瑞 典、捷克等国的学员,人数不多,但组成很复杂。

我们中国学员除国民一、二军派来的以外,还有黄埔等处来的,共五六十人编一个班。 一军来的学员,我记得的有:郝鹏举、胡运泰、李汇泉、李海(冯玉祥夫人李德全的亲戚)、田德修(又名吉合或吉洪)、童安远、王智涛、马宗显、卢义才、叶茂奇、刘振泰、庞化儒、李秉钧等。黄埔军校来的有王公亮、易子奇等。

学校设步、骑、炮、工兵等科。中国学员集中学习几个月后,根据每人志愿分到各科学习,我被分配到工程兵科。

在集中上课时,有操场的操练,可以看出,对中国学员格外宽容,不要求我们做高难度动作,而且操练内容和教练方法同我们国内大相径庭。中国军训重操典,拔慢步、队列训练占很大比重,而这里根本就不搞这些,只做体操、各种运动,目的在于增强体质。无论是集中还是分科,都是和大学一样,按课表上课、做作业,或在阅览室、图书馆读书。受此熏陶,我们养成了爱读书的习惯。

中国学员在生活待遇上,和苏联同级学员是一样的,我的军衔 是少尉,每月有80卢布的津贴。但苏联学员大都有家庭负担,常 常感到拮据,我们这些单身汉,那是快乐的单身汉,我很快就胖起 来了,胸肌都隆起来了,我很为这一身肉骄做,照了个光膀子像寄 回家中。

我们的津贴是从苏联给国民军的援助款中拨出来的。1927年中国大革命失败,国民军叛离革命,苏联的援助终止,但我们的供给依然不变,由苏联提供。

苏联遭受战争破坏很严重,但解放了的劳动人民迸发出巨大 热情,恢复工作非常快,可说是日新月异!比我们早到二十几天的 一军学员领到的是旧军装、旧皮靴,而我们领到了新军装、新皮靴,每人还多领--只军用箱子。

我们的教官全部是沙皇时代的军官,他们不仅受过严格训练,有实践经验,而且不乏饱学之士。给我印象较深的几位教官如下:

工程兵科的总顾问西蒙诺夫上将,是沙皇时代的老将军。我 参加过一次他主持的工程兵科教务会议。他正襟危坐,神色威严, 不苟言笑。讲话言简意赅,一字千钧。他对教学计划、训练方法、 要达到的目的和效果,以及下一步的教程进度、方针等提了几点意 见之后,就起身离席。在座的教官和教务的负责人无不恭恭敬敬,悉心聆听,然后注目相送。他的威严大概不减当年。

工程兵科主任教官加耶夫斯基中将,沙皇时代的将官、兼任工程兵科中国班的教育主任。同中国学员相处甚好,而对我格外 好,常常邀我到他家做客。他的夫人受过高等教育,彬彬有礼,很 有教养。他们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放学后在父亲的指导下搞建造、做木工,每次我去,他都有新的作品给我看。

加耶夫斯基担任筑城工程和爆破两门课,他讲课从不拿课本, 也不写讲义。他按自己的计划,到沙盘前、或到模型前给学员讲 解;也要求学员少说话,多动手,多做作业,他重视实践,讲的理论不多,浅显扼要,但经过实际操作,使我们理解加深,而且永记不忘。

教桥梁、道路的教官是德国人,名施拉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 的战俘,留在基辅,已是苏联上校军官。他俄语讲得很好,为人处 世小心谨慎,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按部就班,准确无误,严肃 认真,不爱说笑。讲课深入浅出,条理清晰,他自己编写教材,简要而通俗。

教俄文的伊万诺夫,是基辅大学的教授,给我们兼课。他年近 60岁,温文尔雅、循循善诱,是一位忠厚、和蔼、可亲的长者。他自 编教材,让我们能够以最捷便的方法掌握俄语,他把重点放在理解 运用单词及基本方法方面,大量地做联句和会话,这种方法很科 学,仅用半年时间,我们就可以用俄语直接听课了。他的方法,我在回国后教授俄语时也尽量运用。

他同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反情,我们在他面前,如同孩子一样淘气。有一次,在我的建议下,他请我、常秉义和雷放到他家用茶,认识了他的妻子,他那妻子只有30多岁,劳动妇女,文化不高,但性格开朗奔放,对人热情,我们尚未坐定,她就大声地滔滔不绝,对我们品头论足,哪个漂亮。老先生多次制止她,她却不理会。后来发现她常陪老先生到普希金公园散步,活像父女二人。

雷放的英文、俄文都比较好。有一次,他从《列宁文选》上抄了 一句话写在黑板上,然后问伊万诺夫教授:这句话是否合乎文法? 教授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前言后话,看了以后说:“文法不通,俄 文不能这样讲。”雷放便把《列宁文选》拿了出来,指给他看。教授 看了,面有难色,但他很机敏,他说:“这句话是不合文法,我们不可 以这样说。但是列宁可以这样说。”大家只好一笑置之。看来也是对付调皮学生有经验的教授。

以上是主科,副科还有战术、射击、步枪等,都讲得很好。

文化课有化学、物理等,都是我在陕西第一师范学过的,老师常常让我用汉语向同学讲解。

教官中也有个别人仇视苏维埃政权,在上课时发泄不满,或进行煽动、挑拨。如教化学和教战术的教官。

学习中我的体会,文化程度是学员最大的制约因素,而越是文 化水平低的,越不知文化的重要性。苏联学员一般文化水平较低, 而少数民族的文化水平尤低,常常说些半通不通的俄语,文化教员

批评他们不合语法,他们回答往往是:“我的话你能听懂不就完了么,要什么语法呢?”使教员哭笑不得。

我的文化水平在学员中恐怕是最高的一个,加上自己的刻苦 努力,俄语进步也快,对各门课程都理解较深、较快。往往在教官 反复讲解,中国学员仍弄不明白时,教官要我用汉语复述一遍,大 家才能明白。

在实际作业方面,也常常要我用汉语解释。例如测绘课,有些同学总是弄不明白,掌握不住要领和技巧,我就要遵命边做作业,边用汉语讲解,有时还要做出榜样。我的作业又快又干净利索,有一次,教官把我完成的步行测绘图向校长和教务处汇报,校长(名字忘了,拉托维亚人)命把那份作业装入镜框,在全校陈列展示。

渐渐校长注意到了我,有时找我聊天,我发现校长有些英雄主 义,他常用拿破仑、大彼德的话,并拿他们作比喻鼓励我。我问他: “这是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他回答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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