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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秀全:“慎余”堂张家简史 摄影/崔桂林

“慎余”堂张家简史

/贾秀全   摄影/崔桂林

小暑后的第一个周日,天空下着细雨。梅雨没有宣布结束,防汛的形势在大江大河又拉响起警报。

家乡古镇建设启动,一个我家当然也是邻居家祖祖辈辈居住的叫滩子边的地方,部分人家的房屋将面临征收。宁静的滩子边一下子喧闹开了。滩子边属于老镇众巷中的一条,行政区划归盐南高新区伍佑街道办事处繁荣社区。

张玲从南京赶回来。微信问我家拆不拆迁(现在叫征收,人们习惯还是说拆迁)。我说:不拆。她家在拆迁范围,她接到消息,有几天缓不过神似的。她是古镇保护建设的拥护者,没有想到她张家住了几百年的地方征收会从这里开始。

我理解她的心情。约好今天与桂林一起跟她茶叙,舒缓一下她焦虑的心情,同时,我觉得她家的住宅有历史文化积淀,我想记录下这段历史,也许随着建设步伐的加快,滩子边滩子河的面貌最先会发生历史性的改变,平常的东西一旦被打破就让人倍加珍惜,珍惜过往,珍惜当下。就像一场新冠疫情,人们对以往庸常的建筑在健康基础上的平凡生活是何等看重!何等期盼!

大约于明朝中晚期,张家始祖由安徽滁州东下来到黄海之滨的伍佑场经商,历经清朝、民国、新中国到张玲这一辈已是二十二世。按照老家谱的规矩,女子出嫁以后就不再记载,张家手抄本《慎余堂》家谱记载到女子的出生、外适。

经几百年的奋斗,张家在伍佑的产业到十八世祖利宾公(张玲的高祖)一代达到鼎盛,雇人从滩子边取土抬高北街中段一溜边地基,建筑当典铺面数间,经营当铺、布店等业。在滩子边筑屋,今天遗存的滩子边南段几幢百年老宅原出自张家。在张家巷一带(今洋桥社区新北组)置田产落干,立家祠,设祖茔。

应了一句老话:久合必分,盛极而衰。到十九世祖寿麐公(张玲的曾祖父)一代,处于清朝光绪年间,大清王朝风雨飘摇,张家也开始家道中落,接连有当家男人英年早逝,生意无力打理,一年年败下来。

二十世祖开荣公(张玲祖父)生于民国二年,卒于一九九四年,享寿八十二岁。他这一辈,华堂易主,土地出售,张家靠卖祖产维持生计。开荣公退居的今滩子边43号老屋建筑规模偏小,原是二间朝南的青砖小瓦房,最多是平民格局的升级版。布店易主,开荣公由东家变身周家布庄的伙计。解放那年他三十六岁,他的成份定为市民,张家的房产、地产和所有产业都归零,一切财富烟消云散,使开荣公心性沉静,看开利禄,为人和善,谨小慎微。

张家家谱的堂号“慎余”完全融入了开荣公的血液---谨慎有余(当然也可以解读为谨慎余庆)。公私合营后他为国营供销社布柜的营业员。也因此历史政治运动与他无涉。他是当时有谱记载活得最长寿的一个张家男丁。我们现在经常听到某某身价过亿的大老板突然猝死,财富累积的背后压力是不是压垮人体的一根稻草呢?我们已经无法知道张家祖上早逝的病根。开荣公对长孙女张玲极端喜爱,视为掌上明珠。

张玲的祖母陈氏,是文斗街陈秀才家的三闺女,陈秀才育有四个女儿,没有子嗣,对四个闺女按照老规矩教育,个个出落得似名门闺秀,中规中矩。张玲清楚地记得,祖母对她从小极为严格,要求坐姿端庄,双腿并拢,不许出门疯野,吃饭细嚼慢咽,不许出声等等,开始不习惯管束,日久也就习以为常,女子的修为课第一任老师原来是她祖母。不过,张玲被学校选拔参加文娱活动祖母不反对,她思想虽然古板,但处于新社会,也在与时俱进,难怪八九岁的张玲参加小学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表演不俗,她的形体训练早就被祖母熏陶过。

 

张玲从她家条台的抽屉里取出曾祖寿麐公、祖父开荣公和祖母张陈氏的遗像,用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说,母亲和她都在犯愁,房屋被征收后,列祖列宗的遗像如何安置呢?

谈到祖宗遗像的保管,张玲说出一段“文革”轶事。

张家这一门头(老五门)人丁不旺,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供奉观音,有张观音画像就悬挂在中堂部位,代有女主人日日焚香,祈求观音赐福,赐子。堂屋的东西壁板悬挂有郑板桥等名人画作,一年四季陈列不一,春梅夏竹秋荷冬雪,主人来宾无不赏心悦目,居屋墨香宜人。有一年,破四旧,祖母把包括一张身穿清朝官服官帽的世祖画像、观音像、名人字画夜间扔进东侧滩子河里,把夜游的鱼虾虾了一跳,它们从来没有活着上岸看过人家的东西,只是变成餐桌上盘中菜的时候它们已经没有生命迹象,遑论其它。对于这些人们一时看成宝贝一时又变成惹祸的玩意,它们没有心思多想,只是受惊一刻,又旁诺无人地游走了。千百年的滩子河从此包容地收纳了这些无处藏身的存世数百年的古董,它们不期而遇在这一年实现幽会,亲密地窃窃私语。

墙上挂画撤了。张家人爱美的追求没有停止。

在我的家乡,人家不问贫富,官职不问高低,行当不问贵贱,性别不问男女,年龄不问老幼,接受美学教育第一课是从自然、从各家花园的植物花草开始给我们授课的。李汝珍写《镜花缘》中的金盏花,描写得出神入化,在我的家乡是许多人家家前屋后的爱植,我在《走笔龙王滩》散文中已有述及。

腊梅、木槿、黄杨、络石、凤仙、鸡冠、太阳花、牵牛花、菊花……-在一代代人的传承下,在自家或邻居家或滩子河边认识它们,一年年花开花落,一年年叫着它们的名字,从小到大,从大到老,人老了,人没了,花年年鲜艳,人在花儿面前有点自惭形秽。

花儿们是绝对忠诚的,无论张家发达或背时,住的老人或孩子,屋新或屋旧,它该开时开,该谢时谢,它开得活泼可爱,凋谢也不犹豫。今天张家宅院,绣球花、荷花一派芬芳,前邻的络石花与张家的绣球互相传递着花粉送去幽香,包括路人,走到张家院子,不免盯着院内的花坛,赏花闻香,顿觉神清气爽。

张玲八十岁的母亲嫁进这个院子整整六十年,几百年来这处宅院迎娶了多少张家的媳妇,出嫁了多少张家的姑娘,没有人说得清楚。一九六九年老宅翻新时张母已育一女一子,当时的翻新屋如今也过了天命之年,她从婆婆手上接过一院的花花草草,精心伺候,就像养育自己的子女一样。要数立在门楼上的粉龙和栽在龙缸里的荷花当下最引人注目,“粉龙”是张玲告诉我的名字,蔷薇科,花朵粉红富贵,年纪近百,去年张玲帮助母亲整枝,新冒的花枝沿着精致的防水木栅栏爬过围墙,五月,一树的花朵招来蜜粉诱人驻足。张玲高兴地介绍,瞬间隐去了她对房屋征收的忧虑。她母亲侍弄着荷花,荷花含苞欲放,尖尖上透出嫩红,满缸的绿叶载着诗意,如果在唐朝,李杜等大家见了,一定会触景生情,留下脍炙人口的诗篇。张母不无忧愁地说:跟我家多少年的荷花搬到哪里去呢?她像是问自己有好像问我们。

在干净整洁的堂屋里,张玲给我们讲了一家三代石油人的故事。

张玲的父亲张顺龙,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离开滩子边到华东石油勘探局第六普查勘探大队做电焊工,电焊技能在华东局数一数二,曾连续十年为先进工作者,默默无闻在一线干到退休。“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头顶天山鹅毛雪……”这是《石油工人之歌》的豪迈的开曲,而对家人而言聚少离多,张玲那时对父亲不是很理解。以后自己也成了石油战线的一员,她才知道什么叫石油工人。张玲和大弟张健先后进入华东局,做了“油二代”。张玲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华东油气田从事工程监理,张家的“”逐步成为石油企业的栋梁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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