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徐
在木心的《文学回忆录》中写有这样一个场景:
1994年,正月里的一天,在陈丹青纽约家中,木心先生给一帮青年艺术家上最后一课。他语重心长地跟大家说:“文学是可爱的,生活是好玩的,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在此期间,聊及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木心分享了他的一句话:
人在平时忙碌奔波,想不到也没精力去思考生死问题,并且想当然地认为死亡遥遥无期。在这种麻木侥幸的错觉下,大家把精力用于物质追求。房子、车子、票子、面子……全是身外之物。
人总要死的。人在为虚名俗利奔波时想不到这一点,甚至以为自己会万寿无疆,这是最不应该存在却偏偏存在的人生观。
木心推崇德烈·纪德的这句话,是希望大家能够看透人生,将时间用于值得的人和事上。
如果一个人能够时时刻刻怀着对死亡的恳切,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又能坦然面对,那他的视野必将变得开阔明朗。
公元411年,陶渊明46岁,他失去了最能懂得自己的一个人——堂弟陶敬远。
陶敬远与陶渊明两人的父亲是亲兄弟,母亲是亲姐妹。因为这份奇亲,让他们从小能够一起长大,对彼此性情十分了解。
在陶渊明心目中,这位比他小十六岁的堂弟既有节操,又有气度;既不固执,也不孤僻;待人温和,情趣高雅。
比这份奇亲更难得的,是两人能够志同道合,都向往远离世俗事物、归隐山林的生活。
有了这份奇亲奇情作为基础,再加上意趣相投,他俩在亲人去世时互相勉励,陷入困境时候互相解忧。
秋天农忙时节,他俩一起乘船渡河去田野,白天一起收割庄家。到了晚上,明月当空,两人坐在河边,一起畅饮、闲聊。“三宿水滨,乐饮川界。静月澄高,温风始逝。”回想起来,那真是记忆中难得的欢快时光。
遗憾的是,陶敬远三十出头就离世。失去这样一位情同手足的兄弟,陶渊明悲痛万分,一边执笔写下祭文,一边泪流不止。
“日徂月流,寒暑代息。死生异方,存亡有域。”
这是陶渊明从至亲之人的死亡中产生的真切感悟。
岁月流逝,四季更替,一个人一旦离开了一个世界,意味着你再也不可能见到他,再无机会与他说话、喝酒、谈笑风生。
纵使从容恬淡似陶渊明,可以放弃世俗功名,放弃入世志向,最终还是放不下感情。面对亲人的离世,不能完全放下,意味着无法看破生死。
也正因为这种放不下、看不破,才保留了人情味。
人生,就是接送的过程。
思考死,的确是一件徒劳的事,不管你如何苦心孤诣,都改变不了死亡终将到来的事实。
但也正因为它从不爽约的降临,不断提醒我们,在生活与工作中,我们应该学会感恩与陪伴;面对一份真情,我们应该懂得珍惜与呵护。
正因为生命中有死亡的存在,并且通过对死亡的思考,我们应该真实、洒脱、豁达地活一回,就像陶渊明《饮酒》(其十一)中的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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