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 暴
當風暴來臨的時候﹐人們已無暇尋找原因
(六)
81(近景)
亞什看了一眼丈夫﹐納著手裡的鞋底。黑暗中﹐她又看了看獨自一人斜倚在走道磚牆上﹐無所事事的兒子。
82(近景.特技.疊)
喻亞什掃著街。
作為歷史反革命分子的家屬﹐掃街在於她﹐算不上什麼多麼嚴苛的懲罰。
所不平的﹐只是心理。
83(特寫)
她掃著街。
那時候的街﹐說實話﹐遠沒有後來那麼髒。沒有那麼多痰﹐沒有易拉罐﹐沒有特意吐在當道的口香糖。
她聽趙玉柱說過殺了一個日本人﹐跑出來﹐用一塊銀圓跟人買了一身衣服鞋襪﹐然後跑到崖城幫人打短工度日的事情。她相信趙玉柱說的話。她相信趙玉柱說過的殺了人然後心裡很難過的感覺。她也相信﹐並不是所有的打進中國來的日本人統統該死。
滿香告訴過自己的那個日本人的事﹐她到現在依然藏在心裡。而且﹐自己的第一次陰道發炎﹐就是靠著吃了他用自己的那點血汗錢換來的“比黃金還貴”的消炎藥《大健鳳》才給治好的。
人不能沒良心﹐更不能昧了良心。
84(近景.半俯)
磨禿了枝杈的竹掃帚﹐在光潔的青石板上劃動著。
半年了。丈夫趙玉柱被隔離了。住進了那個照理只有“黑五類”裡的拔尖人物才有資格入住的管住管吃管拉撒的“學習班”。
不知道何事﹐人人都管那個“學校班”叫個“牛棚”﹐喻亞什想不出來那是為啥。海南人家養牛﹐都是起一個遮陽趨涼的棚子﹐家境好的人家﹐樓底下的一層整個都是牛棚。
讓家裡的壯勞力有個歇息納涼﹑通氣透風的居所﹐也沒見得對牛就是個蹧蹋。
85(特寫.慢拉開)
喻亞什低頭掃著地。這麼乾淨的地﹐早上掃﹐中午掃﹐晚上還讓掃。她也不知道那些“革命”的人讓人這麼做的意思究竟有幾個。
世事變呢。
梅香夥著那個好日本人阿部幾次謀殺杉山和那個吃人肉的壞人宮本的事﹐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她甚至好幾次都幫著梅香﹐跟在日本人的伙房裡煮飯的楊大伯送信!
可眼下﹐那風一般迅速變換來去的人與事﹐照理像喻亞什這樣經歷過不同社會的人應該有更深的體會。但事情怪就怪在﹐那一段銘心刻骨的經歷﹐喻亞什本人﹐後來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細細回憶。
說起後來的大半輩子人生來﹐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牛頭不對馬嘴。而許多事情的來龍去脈更是無論如何也鬧不清楚了。
她至死記得的只有兩件事。第一件﹐是離開村子時看見的樹幹後面的一個個眼神﹐尤其是她三嬸的眼神。那眼神不像是譏笑﹐不像是仇恨﹐不像是親熱﹐也不像是生分。第二件﹐便是那個最後一眼看到的日本孩子死去時的臉。那張小臉﹐沒有一絲活氣﹐糊滿了泥漿。孩子的眼睛死死地閉著。她連自己血流如注﹐一路從村子東頭﹐相隔七里地的樹林子裡爬向家裡的情形都不記得了﹐更不要說那些事情的先後次序和細節了。
而自那之後的事更是一成不變﹐快得像風﹐像火﹐像電﹐烈烈轟轟﹐摧心裂膽﹐寂靜無聲。那些獨對繁星的日子﹐除了顫栗﹑苦痛﹑絕望﹑憤怒﹐唯獨沒有細節。
這一點﹐也唯獨這一點﹐像夢。
86(中景.微俯)
太陽終於從鱗次櫛比﹑縱橫交雜又歪歪扭扭的瓦脊間落下去了。
87(近景)
喻亞什進了屋﹐關上了那扇被沾著乾濕漿糊的紙﹐糊得花裡胡哨的門。
88(近景)
她揭下了繃在木板上的一張布膩子。
那張跟木板等大的﹐用積攢下來的最後一點邊角布料刷了糨子糊成的布片已經完全乾了。用指甲挑開一個角﹐“嘶啦”一聲扯下﹐鐵片價硬實﹐擊之“嘣、嘣”有聲。
89(特寫.微俯)
她把膩子平放在鋪板上﹐拿起兒子與丈夫的鞋在膩子上比著﹐用劃粉畫下鞋樣。
兒子的腳大了﹐大過了他老子的腳。只有把它們一隻貼一隻錯著扣緊了畫﹐才不會蹧踏膩子。那年頭的布﹐金貴著哩。
90(特寫.慢拉開)
喻亞什坐在包墊著碎布的木磴上﹐往自己做多了針線﹐變了形的食指上戴上頂針﹐默默地納著鞋底。
早中晚三次的掃街以外﹐納鞋底是她打發一天中大部分時間的最好方法。
把曬乾的布膩子大致按著鞋樣剪了﹐用蠟過的鞋底線密密地納﹐再用黑色斜紋呢拼出鞋面﹐納上﹐就做成鞋了。
兒子和丈夫﹐一人一雙﹐穿不了幾個月。
男人的腳﹐吃鞋呢。
91(特寫.慢拉開)
她把針在頭髮上蹭蹭﹐扎准了針眼﹐再用頂針用力地頂過鞋底。
她把針別在衣襟上﹐再拉扯蠟線﹐用轉腕的力把線拉緊。
那個班的正名叫什麼來著?就連趙玉柱自己都說不全。他的那點初小文化﹐被那場有人領頭跟著東洋人屁股後面興頭的仗一嚇﹐都嚇沒了。
“水﹑旱﹑蝗﹑湯﹐河南人遭老罪了。”趙玉柱說入伍時他娘還在他耳邊咕叨的這句話老在他耳邊響著。
還好﹐他好歹還記得從他二舅那裡耳濡目染學會的那點手藝。
娘那會兒也說﹐君子固窮。人窮不怕﹐一怕沒本事﹐二怕懶﹐三怕沒本事﹑懶﹐他還妒忌﹑貪!
而女人最怕的﹐是跟錯了人。
娘不止一次地誇玉柱﹐說跟了玉柱﹐自己啥時候都不會喝西北風。
“這人總得穿衣呀﹐活著穿﹐死了也穿。”娘說。
92(近景.移.推)
喻亞什看了看從後門透進來的光﹐估計了一下時辰。
下午﹐人來通知了﹐牛棚今晚和明後天﹐一連三天各人的飯要自理﹐鎮革委食堂只留了兩個人值班﹐顧不了那麼多張嘴。
93(近景)
她放下鞋底﹐起身來到後院。
她還是有點擔心﹐牛棚裡的人﹐如果沒有家屬住在附近的﹐又該如何“自理”﹐難不成還真餓人三天?
94(近景.移)
喻亞什蹲著﹐割了一株椰子菜。
她把椰子菜的蒂切了﹐扯去了半片發黃的老葉。
四週房牆形成的這片不等邊的後院﹐如今成了她家唯一的副食來源。
所有能照到陽光的泥地都被她利用起來﹐種上了菜。
可不能小瞧了它﹐即使在那處處飢民的六○﹑六一﹑六二年三年自然災害﹐它也是一家子維持生活的食物補充來源之地。
兒子小筭光著膀子﹐在牆角裡一個人無聲無息地練著他的拳擊。
95(近景)
自高中畢業後碰過的那幾次找工作的壁後﹐他似乎已經死心。並且似乎連那點看書學習以及跟人說話交際的能力﹐都在日復一日的獨處中﹐被荒廢殆盡了。
兒子從不出去胡鬧﹐卻也決不開口跟任何人說一句話。
96(近景.移)
懸在檐下﹐上下各以布帶拴著的拳擊靶子是兒子自己做的。
靶子用紅布縫成﹐裡頭灌滿了細沙。
他揮動著白晰而纖細的臂膀﹐一下一下擊打得非常用心。
97(近景.移)
喻亞什做好了菜飯﹐將飯裝在陶罐裡﹐再將一隻碗反扣著當蓋子﹐放進籃子。
她走到後門邊﹐朝牆角喊了一聲︰“飯好了啊!你一個人先吃吧!”
誰都會注意到﹐她招呼人吃飯﹐但並沒有稱呼被招呼的人的名字。
喻亞什回過身﹐把一雙做好的新鞋放在兒子的房門口。
這樣﹐兒子一會兒進房時就會看到。
有一件事總縈繞在她的心頭。
她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跟趙玉柱坐下來好好談談﹐他不該﹐不該領著才兩歲的孩子去現場﹐去看剛剛從水裡打撈上來的他的母親。
她相信﹐看那種東西﹐孩子的心裡會落下陰影。
98(特寫)
趙小筭練著他的拳擊﹐對喻亞什的招呼不聞不問。
用紅布縫成的靶子在他面前被擊打得快速地彈動著﹐就像一顆焦躁﹑煩悶﹑頹喪而不寧地鼓蕩著的心。
99(近景.拉.移.拉開)
冷清的石板街上。
喻亞什戴著破舊得褪了色的頭巾倥傯而行﹐穿過蕭條冷寂的市街。
夕陽的餘輝﹐塗在騎樓的老舊房檐和瓦片上﹐與照不到光的冷灰色的陰影處﹐形成了色彩上的﹐帶著一種莫名的莊嚴似的完美對比。
罩著灰藍色天光的石板街道一側的“益民油醬店”的房頂上﹐杵著的鐵桿子上懸著的那隻喇叭﹐已經喪失了讓人調鐘對錶知道時間的功能。反倒是它的每一次哇哇都能給人帶來一種極大的不安。
此刻﹐興許是誰忘了關掉唱機或者調換唱片﹐由兩股電線懸著的那隻晃來晃去的喇叭裡﹐只聽得見唱針空劃唱片發出的“嗤嗤”的電流聲。
100(近景。半俯)
市街與鎮委的巷子口﹐那個曾經的閱報欄上的玻璃﹐不知道被誰因為什麼原因砸得稀爛﹐無人更換的陳年報紙﹐像那些貼滿市街的各種紙張一樣﹐看不清字跡﹐斑駮支離﹐肚破腸流似地拖著或短或長的條條塊塊﹐在冷風中張揚﹑啟合﹑搖曳。
101(近景.移)
喻亞什拐進了巷子。
她在一處板壁上掛著一塊白漆牌子的門口﹐拾腿跨進了門檻﹐走了進去。
102(近景.移)
屋裡。
“四清”下放幹部俞長文從紅木架子上抽出兩張紅紙﹐把它們細心地裁成了一尺來寬的長條。
〔注︰“四清”﹐即四清運動﹐亦稱“社會主義教育運動”。指1963年夏至1966年夏﹐在中國部分農村和少數城市基層開展的主旨為清政治﹑清經濟﹑清組織﹑清思想的政治運動。據權威註釋﹐四清運動的興起﹐是由於1962年夏天的“北戴河會議”上﹐“以階級鬥爭為綱”基本路線的最終形成。四清運動﹐對解決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幹部作風和改善經營管理等起到了一定作用﹐但由於在指導思想上﹐將階級鬥爭擴大化和絕對化﹐把大量原本不屬於階級鬥爭範疇的問題全部看作是階級鬥爭在中共黨內的反映﹐把廬山會議凸顯的﹐對中共黨內同志實行殘酷鬥爭﹑無情打擊的錯誤手法﹐當作經驗推廣並實施﹐使不少基層幹部在那場運動中受到了不應有的打擊﹐繼而在1965年初﹐又將運動的重點轉變為“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使中國國內政治民主日益喪失﹐並且,在“絕對權
威”的形成中﹐使廬山會議“左”的錯誤得到了極度膨脹和進一步發展﹐最終成為1966年5月起﹐影響深遠的十年浩劫的事實前奏。〕
103(近景.移)
正對著院門的堂屋裡﹐堆著滿滿的抄家物資﹐那些即使連抄家者都不清楚應該如何處置的各種物資﹐從四壁一直拱到黑黝黝的頂樑處。
俞長文放下了手裡的那把銀質裁紙刀﹐也不知道對著什麼人說道︰“知道1944年2月6日﹐日本海南警備府政務處處長﹐後來被追認為日本海軍少將的和田純久是怎麼死的嗎?”
他把裁成長條的紅紙鋪開﹐說道。
104(近景)
“那可是抗戰期間﹐死在我們海南﹐唯一的日軍高官。”連降數級﹐並分到天涯鎮革委會﹐實際上是廢物利用的抗日老幹部俞長文用毛筆寫著對聯﹐自問自答著。
105(近景.移)
“怎麼死的?被正規軍﹑游擊隊幹掉﹐還是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心肌梗塞﹐精盡而亡?”離他身後不遠﹐坐在一把可迴轉的紅木椅子上的一個年輕人回過身來﹐以完全不搭調的口吻﹐看了一眼年齡跟他爹不相上下的俞長文﹐道︰“我跟你說﹐皇曆現在沒人聽也沒人提。不過我跟你說一句真的﹐像你這樣降級使用其實真不算冤﹐連彭德懷﹑馮白駒都擼下去了﹐不是嗎?現在是什麼時代?無產階級專政下的革命!你過去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就少提吧﹐什麼打日本!”
106(特寫.拉開)
“唉﹐”俞長文長嘆了一口氣﹐自語似地道︰“這就是那句話,‘是非皆因多開口﹐糊塗只緣少讀書’吶!”他放下筆﹐側眼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揣摩著他剛才那幾句話的真實含義。
107(近景)
裹著軍大衣﹐坐在黃花梨圈椅裡﹐往腳下的一隻被打破了的大青花瓷缸裡燃著什麼取暖或聊添過年氣氛的青年﹐笑道︰“哎﹐這句不錯!你把它寫下來﹐貼門上吧。”
108(近景.拉開)
“哈﹐那哪兒成啊。”腦門上的頭髮差不多禿完了的俞長文苦笑著︰“蹉跎歲月﹐歲月蹉跎啊。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精神氣可比你足多嘍!”他嘆著氣。
“生不逢時是人類的共同感受﹐宋美齡天天大吃美國牛排還嫌沒胃口呢!知道當年慈禧太后是怎麼死的嗎?那是吃壞了肚子拉稀拉死的!哈﹐大凡是個人﹐你以為我們這一代能好到哪去?”青年人怨怒地瞪了俞長文一眼﹐總算語氣正式了些。
“不要怨天尤人啦!”他把手裡撕剩下的兩本線裝書扔進了破瓷缸﹐拂了拂飛起的紙灰﹐又道。
109(近景.移)
俞長文瘸著走動了一下﹐把一張寫完了的紅紙攤在地上﹐道︰“那我不會。”
他看了一眼大衣青年﹐道︰“小米啊﹐我跟你說吧﹐不光是丁正保﹐當年還有那麼多打鬼子死的人﹐到現在連身份都還沒有搞明白呢!想想他們﹐我是既知足也真算是幸運的了。”
被他叫做小米的青年﹐把穿著膠底軍棉鞋的腳擱在瓷缸邊﹐斥道︰“說什麼呢?什麼打鬼子死的﹐除了反黨﹑特嫌﹐真要有真憑實據﹐那一路殺過來的誰會沒名份?”
110(特寫.拉開)
“跟你說這些你不懂。聽說了嗎?門家後代那個叫門永芑的軍人﹐一直在為這事申訴呢!”俞長文在一個被摔豁了口的雍正粉彩瓷碟裡蘸了蘸墨。
“那不就結了?”小米不屑道。
“結什麼呀?”俞長文壓低了聲音︰“亂了那麼些年﹐隔了這麼久現在又亂﹐誰還攬這種事啊﹐死的死了﹐死人不會說話。活著的﹐真知道那些事的又有誰會幫著說話?連馮白駒都能扯得上什麼軍閥﹑特嫌﹐誰還能翻得清楚別人的那本黃曆?”
111(近景)
他丟下筆﹐瘸著把另一張墨水淋漓的紅紙放在地上。
自己退後半步﹐道︰“小米啊﹐來﹐參謀參謀﹐看看這字寫得怎麼樣?來來﹐一會兒再幫忙貼貼。明天就是年初一啦﹐沒一點革命化春節的氣氛﹐說不過去。”
小米翻過腦袋﹐看了看地上那對“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的對子﹐無動於衷。
112(近景.移)
他移了移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麼移風易俗﹐革命化的春節﹐你要沒有忘記‘坐噴氣式飛機’受過的罪﹐就乖乖地管好自己那張嘴吧﹐結合進班子不容易﹐讓人聽著不舒服的話茬提都甭提。”
113(近景)
他轉過臉道︰“哎﹐聽說你兒媳婦挺厲害呀﹐她不會阻止你跟你老婆復婚吧?”
114(特寫)
俞長文沒有吭聲。
說實話﹐他是佩服並感激小米的。至少事到如今﹐能跟自己提這種話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的人都已經不多了。
115(近景)
小米從山積的抄家物資裡又取出兩個卷軸﹐打開看了一眼﹐隨手丟在了一邊﹐他打開一把古扇看了一眼﹐直接投進了那隻燃著火的破瓷缸﹐道︰“哎哎﹐我聽說去年在聯合誓師大會上自殺的那個丁正保﹐以前也跟你一起的?”
116(近景)
在天井裡站了半日的喻亞什﹐決定跨進門來。
眼前的這兩個人她都不熟﹐但聽說過這個燒著字畫兒取暖的年輕人就是那個跑到瓊山帶頭砸海瑞墓的北京大學的中退生﹐聞名不如聞聲﹐從剛才的那幾句話裡﹐她倒是沒聽出多少跟自己那個高中畢業找不到工作的兒子有什麼不同的形狀。
117(近景)
敞門大堂裡的二人同時看見了她。
小米把那幾個捲軸丟進火盆﹐不情願地轉過頭來﹐看了看如水的暮色裡惶窘地站著的喻亞什﹐劃了一下下巴﹐道︰“是給趙玉柱送飯的吧?進去吧﹐你老公在裡邊呢﹐他那間門沒鎖。”
118(特寫)
喻亞什向二人謙卑地躬了躬身﹐走了進去﹐跨出了敞門堂屋的後門檻。
119(特寫.拉開)
享受著夜不閉戶待遇的趙玉柱﹐著實老了一大圈。
他那一頂半舊卡其布帽下的兩鬢﹐在短短數月間已經熬成了霜白。
半年前還身板結實的北方漢子﹐如今從形體到神態處處顯著老態。
120(近景)
喻亞什把一雙新鞋從籃子裡拿出來﹐放在丈夫的面前︰“明天就是初一了﹐換雙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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