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秘 密
阿部聰﹐滿香心中最後的秘密
(七)
41(特寫.慢拉開)
看著他臉上的那些傷痕﹐梅香的內心如煎似熬。
“你看看﹐那個荒山也不給你縫上幾針﹐這將來可是會留下疤痕的!這種醫生是幹什麼的!”梅香恨道。
“不是﹐是我不讓他。”阿部不好意思地笑著﹐一邊任由梅香處置﹐一邊倒像有意為旁人開脫似地說了一句多少有點詞不達意的中文。
42(近景.慢推)
梅香拿過紅藥水瓶﹐一邊蘸一邊抹﹐用棉簽逐一為阿部腿上的傷口抹上了紅藥水。
她一邊抹一邊輕輕地幫他吹著傷口。
阿部想俯身拿過長褲穿上﹐被梅香制止了︰“等一下﹐等我幫你縫了再穿﹐你沒看上邊又是破洞又是血跡的!”
她把阿部脫下的滿是血跡的外衣﹑長褲﹑襯衣放在一邊﹐憤然道︰“真不知道你們日本人都是些什麼人﹐對自己人都這麼狠!還有你﹐這麼聰明一個人﹐幹出的事情怎麼這麼傻呢!”
43(近景.移)
看著悶頭不語的阿部﹐梅香的心又軟了﹐她嘆著氣提醒道︰“識字本上﹐我幫你新默了兩首《樂府》﹐嘴要不疼的話﹐輕聲朗讀朗讀﹐心情就會好一點的。”
她看著開箱取識字本的阿部﹐埋怨著︰“你看看你一口多好的白牙﹐被人打一次掉一顆﹐這將來怕連飯都沒法吃了!”
44(特寫.拉開)
阿部看著梅香﹐咧著滿口的血牙笑著。
45(近景)
“別傻站著了。隨便說點什麼吧﹐別憋在心裡﹐把想說的都說出來﹗”她放下紅藥水瓶子﹐道﹕“雖著說《淮南子》裡說過‘交淺言深﹐是亂也’﹐但你要什麼都憋在心裡﹐還不把自己憋出病來?你要真信得過我﹐就把心裡對誰都不想說的﹐都說出來。”
她一邊抽泣一邊絮叨︰“我可告訴你﹐你們日本人裡就沒好人。你說你們這家人﹐怎麼就會生在日本了呢?還不聲不響老想著謙讓﹑文明。中國文化﹐那些人拿著是裝裝樣子的!你也不看看﹐光你週圍那些人﹐一人一口咬也把你給咬死了。”
她忙著﹐邊說邊嘆氣。
46(特寫.拉開)
阿部羞澀地看著梅香﹐安靜地半倚著小凳坐下﹐翻看著那個小本﹐並不接嘴。
〔父親的畫外音依然迴響在他的耳旁︰“《淮南子.俶真》云︰‘夫化生者不死﹐而化物者不化。神經於驪山太行而不能難﹐入於四海九江而不能濡﹐處小隘而不塞﹐橫扃天地之閒(間)而不窕。不通此者﹐雖目數千羊之群﹐耳分八風之調﹐足蹀陽阿之舞﹐而手會綠水之趨。智終天性也。和愉虛無﹐所以養德也。外不滑內﹐則性得其宜。性不動和﹐則德安其位。養生以經世﹐抱德以終年。可謂能體道矣。若然者﹐血脈無鬱滯﹐五藏無蔚氣。禍福弗能撓滑﹐非譽弗能塵垢﹐故能致其極。非有其世﹐孰能濟焉。有其人不遇其時﹐身猶不能脫﹐又況無道乎。且人之情﹐耳目應感動﹐心志知憂樂。’《淮南子.主術》云︰‘遍知萬物而不知人道﹐不可謂智﹔遍愛群生而不愛人類﹐不可謂仁。仁者愛其類也﹐智者不可惑也。仁者雖在斷割之中﹐其所不忍之色可見也。智者雖煩難之事﹐其不闇之效可見也。’人雖貌同﹐衣食相類﹐言語相近﹐其質相異竟若是。”
47(近景)
梅香止了淚﹐躬腰湊近阿部﹐替他收拾臉上﹑顳上的傷口。
她換了一個藥棉包﹐蘸著雛菊水﹐用她女性的柔軟靈巧的手在阿部頭上﹑臉上的傷口處逐一停留很久﹐又輕輕輕輕地揉了一會兒﹐將額角破口處凝結的瘀血一一擦去。
48(近景.移)
“你的頭髮有點長了﹐剛好有剪刀﹐我幫你剪一剪吧?”梅香道。
她拿過一件自己的衣服披在阿部肩上﹐附近了﹐用剪刀細心替他剪著頭髮。
49(閃回.近景.疊)
阿部低著頭﹐想起了小時候母親替自己和哥哥剪頭髮的樣子。
他的鼻子裡似乎依然能夠聞見母親身上的那一種特有的﹑讓他眷戀不已的香味。
臨出發的前夜﹐是父親給自己剪了最後一次頭髮﹐父親的手畢竟是男人的﹐雖然也是蓄滿了愛意與囑託﹐但總不像母親的手。後來每一次想起母親的手在自己的頭上撫弄的感覺﹐他的心裡就會湧過熱流。
現在﹐站在自己身邊的不是父親﹑母親﹐卻也有著奇怪的香﹑奇怪的溫柔﹐而自己心裡湧起的﹐竟然是一種更大﹑更深﹑似乎更加不可抑制的暖流!
50(近景)
梅香再左右端詳了一遍﹐把披在阿部肩上的衣服收了起來。
她又去了一次伙房﹐返身關上了門。
她把另一個藥棉包在木盆裡冒著熱汽的水裡捏了捏﹐再輕輕地清理阿部頭上的傷口和浸滿髮根的血跡。
51(近景.慢移)
她讓阿部仰起臉﹐替他收拾臉上的傷口。
她用溫熱的雛菊花水先細心地把阿部頭上所有的傷口都擦洗了一遍﹐然後拿過紅藥水瓶﹐細心地替阿部塗抹傷口。
“傷口這幾天都不能沾水﹐不然會感染。”她說。
52(近景)
她讓阿部坐下﹐從床上拿過膠布﹐撕了幾條貼在自己的衣襟上。
她把紗布細心地疊起來﹐再把一簇連葉帶花的雛菊放在自己嘴裡嚼爛﹐敷在紗布夾層裡﹐再把它們用膠布細心地敷貼在阿部額角上的大傷口上。
“疼嗎?”她問。
53(近景)
阿部放下了手裡的識字本﹐望著梅香。
梅香放下手裡的東西﹐抹了一把鼻子道︰“阿部﹐真的﹐看著你受欺負﹐我這心裡比你還疼!”
54(特寫.拉開)
阿部搖了搖頭﹐他看著無聲忙碌著的梅香﹐輕聲道︰“實は、本當の痛みを感じたのは﹑ここ。”(其實真正感覺到疼的是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垂頭道︰“誰にも言ってないよ。有司が死んで﹑銃で自分の頭を擊った。罪と恥じを感じただろう﹑でもどうしても﹑阿部家は今僕一人がぼっちになったんだよ。”(我又能跟誰說呢?有司死了﹐用槍把自己的腦袋打碎了。是感覺到罪惡和羞恥了吧?但是我的身邊從此再也沒有其他親人了。)
他說著﹐哭了。
55(近景)
梅香把手裡的一應用品放在一邊﹐忍淚道︰“阿部﹐不要這麼難過﹐天下只要好人沒死絕﹐你就不會沒有伴。我跟你說過﹐這輩子我沒辦法嫁給你﹐但我一定會盡心照顧你﹐只要我活著。”
她收拾著所有的狼藉﹐忍悲道︰“看見這些花了嗎﹐它從牆根裡﹑硬地裡長出來﹐誰在乎過它的存在?可它不是沒有死﹐還活得這麼認真自在?你想﹐連我這麼一個女的都可以今天站在這裡﹐你又有什麼可以自暴自棄的?這些說出來都好像是廢話﹐就像那首《樂府》和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只要你願聽﹐它就是梵音天籟。”
56(特寫.拉開)
阿部望著梅香道︰“這首《樂府.飲馬長城窟行》我喜歡﹐可是﹐那個什麼蔡文姬的‘十八拍’﹐我沒聽說過。”
梅香看著阿部﹐寬慰道︰“中國的好東西多呢!你也不可能一口就吃成個胖子。放心吧﹐這花是有靈性的﹐用在你的身上比你要來的這個藥粉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你信我說的嗎?”
57(近景)
她把阿部拿著的消炎藥粉放回紙盒﹐問︰“你還記不記得﹐以前這邊的朝鮮人大姐朴民淑?她那次在森田手裡受了傷﹐用的就是這個。後邊的那棵雛菊也是她最早發現的﹐這個方法也是她教我的。”
她端詳著阿部﹐問︰“疼得好些了嗎?”
58(近景)
阿部看著梅香﹐羞澀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梅香能夠理解他。
對於他這類人﹐心靈的慰籍永遠大於任何其它。
59(近景.移)
敲門聲。
小姑娘喻亞什遲疑地站在門口﹐送來了一碗剛熬好的鮮雛菊水﹐阿部起身致了謝。
60(近景.慢推)
梅香把碗端給阿部﹐自己端起木盆候在阿部面前﹐道︰“來﹐趁熱先漱漱口。”
阿部信任地看著梅香﹐問︰“這也是﹐鮮雛菊花熬水?”
他聽話地含了一大口雛菊花水﹐停了一下﹐感受著那股溫暖帶給心靈的慰籍。
61(特寫.變焦)
阿部歉意地笑了笑﹐拿過栗田給的飯團﹑就著梅香拿來的帶著酸味的“鹽雞”吃了起來﹐他把一個飯團拿起來向梅香示意﹐被梅香謝絕了。
“你吃吧。看都把你餓成什麼樣了!”她痛惜道。
〔父親遺書上,最後的幾段話,又回響在耳邊︰“《淮南子?主術》云︰‘國無義﹐雖大必亡。’《孫子兵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大國而如是﹐而況一彈丸之島乎?反躬自省﹐余生求知有餘而踐行不足﹐至令今日枉自嗟悔。《淮南子.道應》云︰‘魏武侯問於李克曰︰吳之所以亡者何也?李克對曰︰數戰而數勝。武侯曰︰數戰數勝﹐國之福﹐其獨以亡﹐何故也?對曰︰數戰則民罷﹐數勝則主憍。以憍主使罷民而國不亡者﹐天下鮮矣!憍則恣﹐恣則極。物罷則怨﹐怨則極慮。上下俱極。吳之亡猶晚矣。夫差之所以自剄於干遂也。’君子雖死亡﹐其名不滅﹔小人即得勢﹐其罪難除。今委已不足以生汝﹐依父之言﹐即令得全一息﹐盡可不必存返委之念。如有可能﹐利於彼終老於彼﹐於同類中全存一息不失為上選。須知貪婪者必極於無道﹐受恩不報反噬良善是謂忤逆天理。若得助彼助善﹐息暴安良﹐雖無大果實﹐意亦得其所!”
62(特寫.拉開)
他將含著血水的漱口水吐在盆裡﹐又將碗裡剩下的熱水一口氣全部喝乾。
兩行熱淚從他英俊的眼睛裡再一次悄然流出。
他放回了仍然溫熱的瓷碗﹐悄悄地抹去了淚水﹐安靜地吃著飯團和那含著別樣滋味的“鹽雞”﹐依然低著頭。
〔父親的畫外音依舊在耳︰“《淮南子.本經》云︰‘舉不義之兵﹐伐無罪之國﹐殺不辜之民﹐絕先聖之後。大國出攻﹐小國城守。驅人之牛馬﹐傒人之子女﹐毀人之宗廟﹐遷人之重寶﹐血流千里﹐暴骸滿野﹐以澹貪主之欲﹐非兵之所為生也。故﹐兵者所以討暴﹐非所以為暴也。’以之識委之侵華﹐何其類同乃爾!或謂國政作為﹐肉食者謀之﹐非吾等草芥之民可相染指。惟《淮南子.精神》云︰‘晏子與崔杼盟﹐臨死地而不易其義﹔殖華將戰而死﹐莒君厚賂而止之﹐不改其行。故晏子可迫以仁﹐而不可劫以兵。殖華可止以義﹐而不可縣(懸)以利。君子義死而不可以富貴留也。義為而不可以死亡恐也。’處狂狷蜂蠆介毒逐利之世﹐於沸湯中強自清沈﹐吾輩孤獨已定。猶桓寬云︰‘躄者能言遠﹐不能行
也’。嘆此世惟崇道德化育﹐利達四海異己﹐以己知達人知﹐以己利達人利﹑達世和﹐逆之﹐緣木可得淵魚乎?”
63(近景)
梅香將盆裡的剩水端到門外倒了﹐看了看外面。
64(近景)
她回進來﹐掩了門﹐略略猶豫了一下﹐從帳邊的鐵絲上摘下自己的毛巾遞給阿部。
阿部接過毛巾﹐輕輕擦了擦臉。
〔父親的絕命書上最後一段話,迴響在他的耳邊︰“即如古﹐坐而論無如起而行。《淮南.氾論》云︰‘天下莫易於為善﹐而莫難於為不善也。所謂為善者﹐靜而無為也。所謂為不善者﹐躁而多欲也。適情辭餘﹐無所誘惑﹐循性保真﹐無變於己。故曰為善易。越城郭﹑踰險塞﹑姦符節﹑盜管金﹑篡弒矯誣﹐非人之性也。故曰為不善難。’儒無速效。移易世事﹐惟踐行者功。此言之意﹐望兒嚼之。言云︰知道者不惑﹐知命者不憂。人故有一死。人生至久不過百年。比之天地蒼湣悠漠﹐人生之暫﹐雖壽考百年而弗及彗星掠空﹐白駒過隙。蔡琰有句︰‘對萱草兮徒想尤忘﹐彈鳴琴兮情何傷!’佛云︰‘因果報應。果其有因﹐便不是惡果’。惟願他日﹐吾等天國再會時﹐所見仍神睹清澈身心健朗知義果行之吾兒!則汝兄汝母並汝父幸甚!畜牢一日﹐永逾度年。自陷囹圄日起﹐足不能行。惟以記憶嘗讀各篇為戲﹐交代檢舉也者﹐俱不屑為。今日擷之櫐篇敵敵鷹目﹐望兒細讀細思之。漏短言長﹐紙有盡而思念無極。有司已候側移時﹐更寒似鐵﹐精疲神竭﹐凍餒交煎﹐力已不足以握管﹐擱筆了。癸末孟春之夕﹐父字。”
65(近景)
梅香重新拿起阿部那滿是血跡與破口的衣褲﹐禁不住恨從中來。
“鏡で自分の樣子を見た?”(照鏡子看過自己現在這付樣子了嗎?)她含淚道。
“どう?もう見にくくになったのかな?”(怎麼了?我現在的樣子已經變得很難看了是嗎?)向來老實的阿部竟也摸了摸額角的紗布﹐說了句俏皮話。
66(特寫)
梅香拈著線﹐嗔了回去︰“もっと見にくくに成ったよ!”(不是什麽“開始變得很難看”﹐而是變得更加難看了!)
梅香看了阿部一眼﹐愛恨交加。
67(近景.慢推.慢俯)
梅香補著阿部帶血的衣褲。
好幾次﹐她需要努力睜大眼睛以看清針腳﹐她的眼睛裡老是有一些什麼涌出來﹐干擾著她的視線。那針針線線都帶著她的恨﹐她的愁﹐她的愛﹐她的痛。
許久﹐她開了口︰“看看你們日本人造的這些孽!以前我以為﹐他們到中國來殺人放火搶劫﹐應該不會對自己人怎麼樣。現在我是徹底看明白了。”
她揉搓著被血跡浸透﹐因而變得發硬的破口處﹐將它搓軟﹐然後在破口下墊上一方布托著﹐再縫起來。
68(閃回.近景.特寫.疊)
在阿部眼裡﹐那仿彿就是母親在哥哥臨行之前﹐給哥哥和自己縫著兩隻一模一樣的放置雜物的“千人針”和枕頭套。
連身姿和神情都是那麼相似!
69(近景.慢推)
阿部靜靜地吃著﹑看著。
許久﹐他以並不標準的發音認認真真地說起了漢語︰“所以﹐到今天我才明白。”
他吃完了﹐在毛巾上擦了擦手﹐看著梅香﹐道︰“我覺得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了我父親。可是﹐有一段時間﹐我其實挺恨他的。我一直覺得﹐他沒有好好保護母親。”
他悲悽地望著寂寂泥牆圍著的濁濁空氣﹐痛不自禁︰“もう母さんも﹑父さんも﹑兄さんも﹑彼女も返えて來ない﹑”(我母親﹑我父親﹑我哥哥、還有弓美,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哽咽著︰“もうこの世に僕が一人ぼっちになった﹑しかし﹑…”(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了。不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說日文了﹐歉意道︰“あ﹑濟みません。”
(哦﹐對不起。)
他把碗筷歸好﹐重新振作了一下。
“那個漢字﹐詞組﹐你是怎麼說的?”他略顯生硬地說著中文﹐神情認真。
70(近景.移)
“哪個詞組?”梅香看著阿部﹐問︰“你是說成語﹐『狼狽為奸』?『一坵之貉』?
『沆韰一氣』?”
“還有。”阿部停下手裡的鉛筆﹐反盯著對方看。
71(近景)
“『同流合污』?”梅香問。
“對﹐是這個!”阿部高興起來﹐說著他日本腔濃重的漢語。
72(近景.移)
梅香縫好了長褲﹐放下針線﹐看著阿部穿上﹐問道︰“那你再想想﹐你父親的信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阿部放下了識字本﹐看著梅香﹐淚水又湧上來︰“手紙はもういいですよ﹑”(今天就不弄信上的事了。)
他站起身﹐拿過那個“千人針”﹐笨拙地看著梅香。
“香る﹑”他又重新說起了日語︰“有る物がちょっと君の所に預りしたい。”(梅香﹐有點東西我想交給你替我保管。)
73(近景.移)
梅香放下襯衣﹐望著從神情到動作都突然變得極其古怪的阿部﹐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もう僕の所にちょっと心配してるから。”(我那邊現在已經沒法再保存這些東西了。)他笨拙地解釋著﹐把那隻“千人針”捧在手裡﹐費勁地想著措辭。
74(特寫)
梅香看著阿部﹐竟又停住了手裡的針線。
怪不得自己怎麼老覺得今晚的阿部哪兒有點不對勁呢!
75(近景.慢推)
他捧著那一小包東西﹐囁嚅道︰“別に﹑珍しい物何にも無い。ただ父さんの手紙を大事に大事にしたいだげです。”(說起來﹐其實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只是﹐只是想好好地保存父親的這封遺書。)
他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把話說得既合情合理﹐又不露出破綻。
76(特寫)
梅香詫異地看著阿部﹐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來。
77(特寫.慢拉開)
阿部望著他最信任和最親近的人﹐央求道︰“これ﹑香るちゃんに保存してくれないか?早かったら一週間か?或いは一ヶ月か?”(這些﹐能請你幫我保存嗎﹐或者時間並不用很久﹐快則一個星期﹐或者是一個月。)
他邊說邊點著頭﹐既固執﹐又懇切。
梅香憐惜地看著阿部﹐訥訥不知所言。
她知道他心裡難過﹐受了欺負﹐挨了打﹐想家。
她伸出了手﹐原想撫摸一下他的臉﹐或許輕輕地拍一拍他的肩。但她猶豫了一下。
她把那個“千人針”接了過來﹐仿彿接過了一坨黃金。
她吸了吸鼻子﹐言道︰“只要是我能做的﹐你都不需要客氣。真的﹐不要說是這麼一包東西﹐就是再大的事﹐我只要應承了你﹐我就會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寶貴。”
78(近景)
她想先把東西收好﹐然後把阿部的衣服先補完﹐卻又沒有合適的地方放﹐就先仍然讓阿部接過去。她重新坐下﹐拿起沒縫完的襯衣仍然細心地縫著。
79(近景)
阿部看著梅香﹐不知怎麼觸動了心裡的那一片日積月累﹐嚴密加封了的情感。
他附近了身子看著梅香﹐紅著臉道︰“香る﹑僕ね﹑本當に最初から君の事を氣になっていたんですよ。あの日﹑秀妮ちゃんをここに連れて來るのは僕の初めてここに入る事です﹑香るは本當に素晴しい子﹑秀妮ちゃんの為に﹑どう言う﹑勇敢?正義だね?”(香﹐我﹐真的是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你了。那次押送秀妮﹐是我第一次走進這裡。你真了不起﹐為了秀妮﹐怎麼說?勇敢?不﹐是正義。)
80(特寫)
梅香低著頭﹐並不打擾他說話。
人類用語言表達意願﹐交流情感﹐也用它發泄情緒。讓一個滿身傷痛的異國知己好好發泄﹐也是她現在所願意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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