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尾 聲
沒有尾聲﹐故事是不完整的
(二)
91(近景)
“這是周委員臨時通知我時﹐親口說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臨時又忽然改了口。
“哪個周委員?”
“周兆衡委員﹐就是越秀書局的老闆!”
“啊﹐他也是共產黨?”傅睿蘋假裝驚訝。
“他不光是共產黨﹐他還是廣州市的市委特委呢!”
“那他是怎麼通知你的?”傅睿蘋又問。
馬維明沒有回答﹐他也蹲下身來﹐他看著傅睿蘋的臉色﹐喘道︰“哎﹐你不說我還差點兒真給忘了﹐這幾次活動﹐怎麼齊書記的那個弟弟﹐都沒來參加啊﹐那個叫什麼﹐齊﹐齊成濤的男孩?”
“齊什麼濤?”她問。
“齊成濤﹐成功的成吧?”馬維明站起來﹐說得不太有把握。
看了看腕上的錶﹐他倆重新走了起來﹐他抓著她的一隻手﹐扶著她。
傅睿蘋撩了撩垂下的頭髮,道︰“他最近這段時間來不了了。他在淡水阻擊戰﹐抬擔架的時候﹐受傷了。”
92(近景‧移)
“是嗎?那他傷得重嗎?”他問。
“左腳骨折﹐走不了路了。”她答。
“你怎麼知道的?”他問。
“嗨﹐他跟我們宿舍的那個戴眼鏡的女孩﹐一直在談戀愛!”
“那他現在在哪?”他看著她﹐隨口問道。
“他在哪兒暫時保密吧﹐我也是聽說的。王校長說﹐區學聯打算讓他單獨準備接收我爸他們南洋華僑商業會就要送到的一批賑災品呢!你看﹐現在到處都是屍體和無家可歸的人。”魚目混珠﹐她拋了一個空餌。
“那你說的跟他談戀愛的那個女孩﹐現在在哪兒?”他問了一個敏感問題。
“王校長帶著他們救傷員那天﹐她被炸死啦!怎麼﹐你好像都不知道?王校長沒跟你說?”她看著他。
“那王校長呢?”馬維明突然停下﹐問。
“你是說王昕吾校長嗎?他今天中午剛剛被捕﹐我和同學中午十二點打算出去吃魚片粥﹐親眼看見的!”傅睿蘋認真地看著自己的男友。
“怎麼回事?我怎麼不知道?”這一次﹐馬維明倒也是認真的。他分了一下神﹐腳下好像被一塊碎磚咯了一下﹐腳崴了。
93(近景)
當二人踏入一個完全陌生的所在時﹐早已經過了開會時間。
傅睿蘋在不意之間看了一下腕上的錶。
她走在前﹐馬維明走在後。
94(近景)
從門扇後迎面走出來三個人︰兩個戴鴨舌帽的便衣﹐傅睿蘋一眼就認出來﹐其中的一個剛才還穿著黑衣﹐擋著臉。那是一直在廣州城區轉悠的幾個日本特務之一。曾姐曾帶著她和齊丞濤專門辯認過照片。而另一個﹐就是今天中午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設卡﹐帶著日本憲兵抓人的日本指揮官﹐藤本。而今天中午被他們抓走的那個王昕吾校長﹐應該是按時來聯係她﹐問南洋商會那些事的。
95(近景)
她把一路上假裝吃掉了的那包“糯米雞”荷葉包著的半截磚塊從衣袋裡拿出來﹐朝著從來都沒像今天這麼醜惡的那張臉上扔了過去!喊了一聲︰“我真是瞎了眼!”
馬維明躲開了那包飛來的下過麻醉藥的著名小吃。
兩個日本便衣擰住了傅睿蘋的雙臂﹐把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布團塞進了她的嘴裡。
96(近景)
一進房間﹐馬維明像立馬換了個人︰“立即通知人去師大女生宿舍設伏﹐裡面的情況一時不明﹐見一個抓一個﹐無論有沒有嫌疑!只要接近那裡就抓!”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的竟然全是漢語。
97(閃回‧近景‧微俯‧移)
廣州西濠。
時時傳來的爆炸聲中﹐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年輕男子機警地四顧著﹐走進了街邊的一家菸紙店。
98(近景‧移)
店內﹐年輕男子借打公用電話。
他撥了三個號﹐轉過身來。從現在這個角度﹐我們能看到﹐他就是當年活躍於粵港與海南島地區的日本特工﹐人稱“廣州仔”的馬維明。
99(近景)
大本營駐廣州“田”機關。
準時守在這裡的板倉忠夫接起了電話。
100(近景)
馬維明︰“直木(なおぎ)さん?荷物は全部で十七箇﹑宛先は地圖の十四番地﹑三の四のまる三。時間は今晚十時四十五分﹑約一時間。僕はちょっと風邪をひいた﹑氣の毒だな。”(是直木先生嗎?貨物一共是十七件。地址是地圖的十四號地﹐編號三劃四劃零。時間是今晚十點四十五分﹐大約開一個小時。我感冒了﹐無法送貨。)
101(近景‧推)
板倉一邊聽著電話﹐一邊在地圖上找到了地點﹐做上了記號。
“分った。”(知道了。)他道。
102(近景)
馬維明掛了電話﹐把手裡的一枚硬幣舉起來揚了揚﹐丟進了桌上的玻璃瓶裡。
神情驚慌的老闆娘看了看他﹐又回了進去。
103(近景)
(隱隱的拷問聲中。
馬維明進到裡間﹐摘掉了帽子﹐解開了學生裝的風紀釦﹐坐倒在沙發裡﹐他看著笑意盈盈的板倉忠夫﹐埋怨道︰“笑うなよ!もう十時四十五分の會議が真劍な試練場だぞ!そっちは一應僕の番じゃないよ!”(笑什麼笑!十點四十五分的會場才是今天晚上重頭戲呢!反正我是不管了!)
104(近景)
板倉把一杯鮮榨西瓜汁端給了馬維明﹐算是賠罪。
他指著回進屋來的藤本和坐在一邊的杉山太藏介紹道︰“こちら、二人とも軍曹﹑藤本‧杉山﹑あと十時四十五分は杉山の番で。”(這兩個都是軍曹﹐藤本和杉山﹐等一會兒﹐十點四十五分的事由杉山負責。)
105(近景)
杉山看了看腕上的錶﹐道︰“今﹑七時五十分ちょうど﹑まだ三時間もある!餘裕じゃ。”(現在七點五十分﹐還有差不多三個小時﹐早著呢!)
“ちょっと早めに行った方がいいよ。”(一會兒還是早點去吧!)藤本一氣喝乾了杯子裡的果汁﹐提醒道。
“分っとるよ!南京の樣々と比べたら﹑こっちの仕事はね﹑ずっと樂じゃ。”(知道!要跟南京的那些事比起來﹐這邊的這些算什麼!)杉山回答得挺自信。
106(近景)
身為少尉的馬維明看了看兩個軍銜反而低於自己的日本軍曹﹐嘆著氣撓了撓自己的褲襠。剛才看見了她的脖子﹐那種完全不塗粉的白膩﹑修長的漂亮脖子﹐他下面已經憋得有點難受了。
板倉挨著他坐下﹐一隻手順著他的背摸了摸他的那裡。
他回過頭﹐看見了板倉曖昧至極的眼神﹐紅了紅臉轉過身﹐對著藤本追問道︰“何んで今日王昕吾をもう一回逮捕するの?もう彼女にちゃんと見られたぞ!何にか變化が起きたら﹑その責任は誰が負うの?”(為什麼今天又將王昕吾再抓一次﹐正好被她親眼看到了!真要是引起他們那邊的警覺﹐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107(近景)
板倉的左手食指輕輕撫摸著他的那裡﹐嘴上卻對著三個人道︰“ちょっと壓力を与えると思った﹑惡い﹑事前に聯絡が旨く行ってなかった﹑”(是想著給她增加一點壓力﹐讓她動起來。不過﹐事先溝通進行得不夠好。)看著藤本掃向自己的目光﹐板倉把手退出來﹐扶了扶馬維明的肩﹐撢了撢他身上的土﹐馬維明拿開了他的手﹐得體地朝另外兩個人笑了笑。 “しかし﹑個人素質とやつらの立場で考えるなら一應惡くないな。”(但是從個人素質和那些人的角度去想﹐我覺得這個主意還是不錯的。)板倉忠夫虛著眼睛﹐看了看藤本和杉山。剛才的幾句解釋﹐他算是給三方都留足了面子︰自己和藤本﹑自己和杉山與馬
維明﹐以及戴著憲兵標記帶人去演設卡抓人戲的藤本。
被什麼事情牽扯了情緒的馬維明一時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108(特寫‧拉開)
剛才的那陣基情濃濃的接觸﹐在他跟他之間﹐習以為常﹐心照不宣。
對馬維明這樣的男人來說﹐最一開始﹐被擺布﹑讓脫去褲子﹐以那種屈辱的姿勢俯首就犯而引起的不快﹑生理上的不適﹐甚至是反感是免不了的。
尤其板倉在做那種事的時候﹐喜歡把一面鏡子放在正前﹐讓兩個人都能看到彼此的正面和表情。媽的﹐鏡子裡面紅耳赤的自己﹐還是個人嗎?
但其實﹐要真說起來﹐男人的後面﹐其實也是有慾望有感覺的﹐他想。
輕撫那裡和被人輕輕相持﹐以手或口接觸引導著彼此漸入佳境﹐效果是一樣的﹐至少差不了多少。都會讓人有一種騰雲駕霧﹐口舌生津的感覺。
板倉忠夫這類的男人不喜歡扮受﹐這種人佔有慾和支配慾都很強。除了興致好的時候玩那種游戲﹐“馬殺雞”﹐他還喜歡一邊看著馬維明在自己面前幹自己為他召來的日本女人﹐自己則衣冠楚楚﹐襯衣馬褲﹐盤坐在那裡自瀆。
但他也說﹐看不上眼的他不屑招惹﹐怕萬一抽出來﹐上面蠟黃!
媽的﹐看得上眼的﹐難道就不會上面蠟黃嗎?
而對於馬維明來說﹐為了在更多人﹑包括在日本人面前挺直腰杆﹐吆五喝六﹐頤指氣使﹐被日本人冒犯也就冒犯了吧。現在的他﹐至少在性心理上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雙面性格的人。當然﹐即使是日本人﹐是上司﹐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在他身上得逞的。
被人騎﹐被人爆﹐尤其是動作粗魯地爆﹐那種屈辱和至少維持很長時間的疼痛甚至流血﹐後怕﹐甚至反悔﹑粗口﹑翻臉﹑憤怒﹐那感覺並不好。
火大的時候﹐好幾次他都想把門打開﹐讓人看看連下身都不擦﹐怎麼拉他那裡都不醒的死豬模樣!
他也深知板倉這種出身顯赫﹐優越感爆棚的日本人人格和心理上的弱點﹐每一次﹐只要誇他﹐裝得春心蕩漾﹑需之若渴﹑迫不及待﹐讓他對自己俯首貼耳﹐百依百順。然後自己就浪﹑呻吟﹐聲音越大﹐他就越高興。每一次﹐他都能讓板倉樂不思蜀﹑接二再三﹑慾仙慾死。那什麼﹐就是日本人愛說的那句︰“最後一滴まで。”(不把最後一滴擠出來不算完。)
聞著馬維明身上那股隱隱的汗味﹐情不自禁的板倉又把他的食指放到了那裡﹐輕輕撫摸著。
馬維明偷偷看了一眼屋裡的另兩個人﹐坐著沒動。
109(近景‧慢移)
豆腐坊少主出身的藤本其實看不起杉山。
雖然作為熟練工轉來不久的他聰明﹑勤勉﹑刻苦﹑任勞任怨。
這裡面的原因不少﹐自己的長相﹑五短身材比不上他是一個﹐而要說做豆腐是一門手藝﹐他寧肯覺得那就是個賠錢賺吆喝的買賣︰第一﹐房子不是自己的﹔第二﹐日本人買豆腐﹐媽的﹐拳頭大一塊還得分三餐!那生意能賺大嗎?
當然﹐他也不會喜歡像板倉這樣的人﹐背景顯赫有屁用﹐一身的娘娘腔﹐老是在男人堆裡混﹐說一句話能推兩次眼鏡﹐換三副臉!
110(近景)
看著馬維明臉上的表情﹐板倉忠夫抽回手﹐摘下眼鏡﹐用軟布擦了擦重新戴上﹐摟著他的腰﹐道︰“きのう﹑田中機關長が君の名を舉げ﹑大本營へのレポートに褒めて上げたよ。”(昨天﹐田中機關長在給大本營的報告書裡特意對你提出了表揚。)
他把那個“よ”字拖得有點長。
111(近景‧移)
“いつも機關長﹑機關長って﹑何んで田中さんがずっと顏を出さないの?一面逢ってもいけないの?”(你老是機關長﹑機關長的﹐怎麼田中先生就從來都不跟我見上一面呢?見一面有那麼難麼?)趁著板倉臉上昇著紅暈﹐馬維明也算是嬌羞參半﹐說了句在行當裡犯忌諱的話。
“お前な﹑規則違反だぞ!”(你小子﹐提這事可是犯忌的!)板倉用拿著杯子的手指了指馬維明﹐一邊又伸手在後面輕輕捏了捏馬維明的屁股﹐臉上全是笑。
這一個旁若無人的男同之間的狎昵動作﹐對於馬維明來說﹐倒是像板倉這樣有身份有背景的日本人對自己的一種莫大信任與褒獎。雖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父親或者哥哥的原因﹐他一直堅信自己是一個直男﹐並且只有當看見真正的美女﹐嗅到她們身上那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荷爾蒙的味道的時候﹐才會產生真正的衝動。
於是﹐房間裡的四個人誰也不說話﹐只吃著點心﹐喝著果汁﹐聽著院子裡隱隱傳來的拷打聲與訊問聲﹐想著各自的心事﹐歇著。
112(近景‧俯‧慢降)
六點五十分﹐華南理工學院。
曾盷看了看錶﹐看著眾人道︰“同學們﹐現在是六點五十分﹐我們準時開會。由於情況特殊﹐今天的會只開五分鐘。”
113(近景)
她回頭看了一眼﹐道︰“到今天為止﹐日寇佔領了整個廣州。根據黨中央的分析﹐日寇長驅直入﹐致使戰線拖得過長﹐抗日戰爭已從此進入戰略相持階段。日寇的狂轟濫炸﹐給人民造成了極大生命財產的損失﹐我們學聯也受到了很大衝擊﹐但黨組織希望每一位同學不要喪失信心﹐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一定會團結帶領全國人民與日寇進行堅決鬥爭﹐直到勝利。同時﹐黨組織要求你們每一位同學必須提高警惕。從今天晚上七點開始﹐學聯不再組織任何會議和活動﹐原來的聯絡暗號和聯絡方式全部作廢。以後的活動如何組織﹐如何開展﹐組織會設法單獨與同學們聯絡。”
114(近景‧移)
男女同學們一個個屏聲摒息﹑全神貫注。
115(近景‧移)
曾盷看了一眼大家﹐又道︰“從今晚七點起﹐今後新的聯絡暗語是南宋詩人鄭思肖的一句詩︰上半句是‘寧可枝頭抱香死’﹐下半句是‘何曾吹落北風中’。此外﹐同學們還要記住一條﹐凡是暗號不對的﹑聯絡的內容不符合今晚會議規定的﹐任何人﹑任何情況下都只需回覆︰家裡人不同意我再參加任何學聯的活動﹐其它理由自編。”
116(特寫‧拉開)
她又看了一次錶﹐道︰“好﹐今天的會議內容就是這些﹐散會。”
117(近景)
八點十七分。
齊丞濤趕到了哥哥的聯絡點。
118(特寫)
進了房間﹐他附在哥哥耳邊低語了幾句﹐擔懮地看著他。
119(特寫‧拉開)
齊丞波看了弟弟一眼﹐道︰“臨時取消已經來不及了。你去找曾姐﹐把會場後面的那條備用暗道先清理出來。其餘的你就別管了。記住﹐方智生是你今後的唯一上線!”
齊丞濤點頭﹐返身離開。
齊丞波坐在那裡﹐把自己的思路又重新捋了一遍。
他從桌後的暗格裡把已經寫好的一沓紙片拿了出來﹐挑出幾張﹐點火焚毀了丟在痰盂裡。
120(近景)
他想了想﹐又從抽屜裡拿出一本練習本﹐從上面撕下一張紙﹐把它對破﹐撕成幾個小張。他在三張紙上重新寫上了內容﹐另幾張留白。然後把它們都疊成一樣的樣子﹐放進胸口的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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