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蜜雪冰城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人们在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年轻人几乎是两两相伴。在这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敏感时期，对于这半个月以来，先是洪灾，又是新冠病毒爆发，历经生死场、大事件的郑州人来说，这真是个美好奇幻的日子。
年轻人，如何拒绝秋天里那第一杯奶茶的诱惑？那是爱与希望的象征。再加上，洪灾期，蜜雪冰城企业的野蛮捐款，人气足，也是得其所愿。
如非必要，我不出门。这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为抗击新冠病毒所做的唯一贡献吧。不出门，不聚集，不添麻烦。
有种悲喜交织冲撞的极端感觉，也是这座城市正经历着的悲怆、压抑，却又倔强、不肯认输。
没有谴责别人的理由，也没有应该欢呼的借口，众生所相，皆是因果。
一
梳理半个月以来的日子，似乎漫长到没有未来的永远永远。
七月二十号，郑州洪灾，三天的断水断电断网，独自守在家里，满心满眼都是牵挂。
三天以后，随着城市的复苏，修葺，整理，我也活过来，还来不及悲伤难过，便投入到力所能及的志愿者事务里，生命鲜活有力。从捐赠物资，到帮助组织搬运，作为普通人，能做的，实在太少太小。
然而，微薄之力，汇集而成的在大爱，在每一个灾难的地方，涌动。灾难面前，普通人也不愿意坐以待继毙。
再上班，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正正经经上班只有三天，七月三十号，新冠疫情突然从郑州六院来袭，再一次给重创后的郑州带来更大灾难。
二
病例一出现，就已相当严重。随着行踪的不断变换，随着筛检范围的不断扩大，风险等级上调的范围越来越大，几天时间，整个城市再一次危机四伏，风声鹤唳，人们沦陷在一片恐惧之中。
郑州六院已经全部转移，医护人员满负荷工作。全郑州人民，还来不及悲伤，便投入到下一场保卫战里来。
短短十天，关于疫情，政府已经出台了二十号公告。手机里，每天都会收到关于疫情的信息。
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的核酸检测已经渐次展开。社区里，从早到晚，严正以待地做着检测，医护人员，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威严又可怜。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们是希望和上帝，是温柔以待的天使，他们与普通人如此息息相关。
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已经连夜配合着输入信息，志愿者们，不遗余力地维持着秩序，忙前跑后，至于物业，水平参差不齐，朋友圈里，有赞的，有骂的。
即便是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之下，还是有一些现象令人触目惊心。志愿者，社区工作人员，一再告诉大家，要保持距离，人们却还是人群该往前凑，还是凑；说的是按楼栋依次进行，还是乱，没秩序；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可能是人越老越怕死吧，使劲往前面人身上凑，还带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可怜，也可虑。
倒是年轻人们，在群里相互告诫和传达着时事消息，排队的长短，附近其他检测点儿的情况，以便于在最安全，最快捷的时刻，出动去检测，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的人们，夜不能眠。两次检测，我本人，两次分别是在凌晨十二点半出动，带着俩娃儿去做，不密集，不纷乱，不添堵，高效迅速。
热心依然没变。许多人都在家里冻了各种各样的冰块儿，拿到检测点儿，放在医护人员的周围，以待给他们带来片刻的凉爽。这是普通人仅能表达的心意，绵薄之力。
工作计划，一变再变，还是被打乱。坚持了一周的扫码上下班，终于无法再继续，开始居家办公。
每天，老师都在群里要求上报孩子们的情况，在不在外地，是不是高风险地区，有没有做核酸检测，等等等等。神兽们呆在家里，几乎失去了风采，变成了困兽。
上下班的街道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拥挤和繁华，变得稀稀疏疏。这种特殊的时期，记忆犹新。
三
比起现在的稀疏，2020年的春节，才是凄凉。
我之所以记得如此之清晰，是因为，那个人人封闭在家的春节，我却因为炸油条，年二十八烫伤了手，每天到医院里去换药。鉴定二级烫伤。
家里上有老母亲，下有俩娃儿，我们严阵以待，交待他们谁也不许出门。口罩荒的时刻，很庆幸，家里有两包，那还是大娃儿生病，需要持续地去医院复查，备下的。
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出行到超市里，采购物资，到医院，换纱布，换药。
生活里的苦，都已零零散散地记不太清，因为一贯地苦下来，苦并算不得什么。
只是那种感觉的一再出现，不能忘记。
进医院，带着极大的心理压力，排队、过检测通道、扫码、挂号、看医生、拿药、上药，还是惊奇，怎么医院总有那么多的病人，排队总也没完没了，哪怕在疫情严重的春节。
站牌下，公交车苦等不来。连私家车都没有一辆。
一位骑自行车的路人告诉我，别等了，公交车停运了。
我再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往回走。一路无人。
平常里，总嫌郑州太大，人口太多，嫌人声鼎沸，街道喧嚣，此刻倒是如了愿，全世界都在安静，连呼吸都停了下来，反而，孤独感浓浓地生出来。这可是中国人的春节呐。
不死心地，走了两站，没有车经过。
商城公园的门口，梅花格外地扑鼻在招惹人。既然要走回去，就顺着公园穿行吧。
我慢慢走，细细闻，新年里的清晨，棵棵腊梅像列队待检阅的士兵，精气神儿依然，肆意挥撒着各自的清香，汇集而成一股浓烈的馨香，成全了我，安慰着久已孤独的心灵。
受伤那会儿，我哭了，先是烫伤钻心蚀骨的疼，是继续的炙烤，无数蚂蚁啃食的无助，后来，是交织着生活的辛酸痛楚、中年人无可替代的死撑，心的疼，世界的疼。
然而，在清晨梅花的馨香里，我全部得到了补偿。如果这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天，我想，也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吧。
生死，交给生死好了。作为一个人，只负责活好每一天。收拾旧山河，从头越。
四
以至于现在，2021年八月的到来，刚刚经历过一场世纪的大洪灾，还能生龙活虎地活着，已是普通人莫大的幸运。至于生命的终结在哪里，命运如何流转，未来的走向，已经不大在意了。
也因此 ，近期，免疫一些信息，除非必要，不再关注过多的信息，洪灾的，疫情的，那种命运无限期待定的煎熬感，我已经更早，更深地体验过，此刻，就让它停留在过往里。
一切如常，该来的，总会来，静待命运的裁决。好过无端的恐慌。心理上的藐视，而身体上的重视，是当下的态度，也是对待生命的态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命运自有交待。
如果今天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会干吗？我想，依然如昨，期待工作，照顾生活。
此刻，孩子在酣睡，我在这清晨秋蝉的聒噪里，写下秋天里的第一杯奶茶，送给你。
活着真好！纵使人生多艰，生活多难！可生活的气息，依然火热。
但愿你和世界，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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