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品《锁麟囊》——程腔翁词，洒一地风流
北青艺评
春节期间，央视戏曲频道做了一期《读品〈锁麟囊〉》，以京剧名家，程派再传弟子迟小秋在长安大戏院的演出为范本，请来中国戏剧家协会研究室主任崔伟、翁偶虹的弟子张景山等人，分段讲述《锁麟囊》的前世今生。
《锁麟囊》是京剧程派的代表作，由著名剧作家翁偶虹编剧，四大名旦之一程砚秋创演，内容取自于《剧说》中的一个小故事，讲述了一个善良的“白富美”，如何因曾经的仗义助人而得到报恩和救助的感人故事。《锁麟囊》的口碑人人皆知，但具体好在哪里、怎么欣赏剧本创作的文学价值、声腔艺术的成就等等，不管内行、外行，都需要学习。《读品〈锁麟囊〉》等于给观众搭了一座非常舒服的桥，站在这座桥上，就能各取所需地欣赏到程派之美。
《锁麟囊》是翁偶虹和程砚秋的初次合作，高山流水觅知音，程砚秋的深沉、程砚秋的“文皮武骨”，深深地吸引了翁偶虹。善演悲剧的程砚秋想演一部喜剧，而且当时团里没有小生，他希望翁偶虹能满足他的条件。这些要求奠定了这个戏的独特，旦角为主、丑角捧场，不是惯演的一生一旦。翁偶虹高就高在把人物性格，塑造得既简练又到位，女主角薛湘灵尚未出场，道白就把富家小姐娇嗔、霸道揭示得淋漓尽致；白富美上场之后，扭扭捏捏，“一样心情别样娇”，挑嫁妆挑得下人手发软、脚抽筋。迟小秋演出的此剧，唱、念、身段，无一不精，无一不靓，得益于她的恩师，程砚秋的入室弟子王吟秋。王吟秋在响排的时候，自己排给徒弟看，徒弟演错的地方，他用眼神示意，让迟小秋用笔记下来。据迟小秋说，在老师的要求下，这折戏她练了何止几万遍。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是怎样的艺术锤炼！
这部剧的声腔之美，在各个桥段都有精彩的展示，“春秋亭”一折，女主角怜贫赠囊施爱心，大段西皮二六、西皮流水，如珠落玉盘，把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表达得既明快又含蓄。之后的大段二黄“一霎时”挥洒出富家小姐落魄之后对命运的感叹，一波三折中，落脚点在铁富贵不是一生注定，做人就得搂着点。“三把椅”中的唱段是对女主角善良的回报，程砚秋把这段唱掐成了三段，不但让人物情感更加波澜壮阔，而且层层递进地把故事推向了高潮。“她泪自弹，声续断，似，啼别怨，巴峡哀猿，动人心弦，好不惨然。”精美绝伦的佳句，既恰如其分地披露了人物当时的心境，也是作者翁偶虹对程大师唱腔的由衷赞美。仔细一品，声续断，似杜鹃……不正是程腔的特征吗？“面不更色，气不涌出”的火候，和哪个行当都不一样？作者对于程派艺术深切的感悟，在舞台上终于找到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宣泄口，《锁麟囊》情真意切地呼应出程腔翁词的完美结合。
读，让观众痛快淋漓地欣赏了程派的优美唱段和舞蹈；品，过场戏没了，换成了相关人员讲台前幕后的故事，故事为戏铺垫，戏衬托了故事的深情。这样的节目，戏迷能过戏瘾，又能引导初看者渐次入门，实在好看。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
【流水】
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西皮流水】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呃)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
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
叫梅香你把那好言相告，问那厢因何故痛哭无聊?
梅香说话好颠倒，蠢才只会乱解嘲(不该人前乱解嘲)。
怜贫济困是人(正)道，哪有个袖手旁观在壁上瞧!
蠢才问话太潦草(浮躁)，难免怀疑在心梢。
你不该人前逞骄傲(想必是人前逞骄傲)，
不该词费又滔滔(定是词费又滔滔)，
休要噪，且站了，薛良与我去问一遭。
听薛良一语(言)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它半分毫。
我正(嫌)不足(富)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忙把梅香我低声叫，莫把姓名你信口哓。
这都是神话凭空造，自把珠玉夸富豪。
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
小小(的)囊儿何足道，救她饥渴胜琼瑶。
【西皮原板】
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霎时间日色淡似坠西山。
在轿中只觉得天昏地暗，耳听得风声断雨声喧，
雷声乱乐声阑珊人声呐喊，都道说是大雨倾天。
那花轿必定是因陋就简，隔帘儿我也曾侧目偷观。
虽然是古青庐以朴为简，哪有这短花帘旧花幔，
参差流苏残破不全?
轿中人必定有一腔幽怨，她泪自弹声续断
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猿动人心弦，好不惨然!
于归日理应当喜形于面，为什么悲切切哭得可怜
那时节奴妆奁不下百万，怎奈我在轿中赤手空拳。
急切里想起了锁麟囊一件，囊虽小却能做续命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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