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度人｜马一浮先生评改学生诗作（13-18）

尚佐文按：承乏编校《马一浮全集》第四册，中有《阅改诗文评语》一卷，系马一浮先生为复性书院学生修改、点评诗文的记录，可供学习古诗文者参详玩味。因取其中评改诗作部分，略作整理。马一浮先生所作修改，原采用夹注形式穿插于学生诗作中，今将学生原稿与马先生改稿分别排列，以方便对读比较。

（题目为小编所拟。）

马一浮先生

13，王伯尹《壬午中秋无月，读湛翁夫子〈漫兴〉，感成一律，用多字韵》原稿：（一九四二年）

清光今夜几家多，漏尽灯前冷覆荷。

中酒已深空话月，负笼许寄漫惊鹅。

晴头雨后关心久，夏末秋初转瞬过。

独为乡愁东望苦，夔门芦荻映藤萝。

马一浮先生改后：

《壬午中秋无月而雨，读湛翁夫子〈漫兴〉，感成一律，用多字韵》：

清光此际障云多，漏尽灯昏雨滴荷。

僧定炉熏如中酒，客来屐响漫惊鹅。

晴天雨笠疑无准，夏末秋初瞥已过。

独为乡愁成怅望，空余石上忆藤萝。

〔眉评〕起句点题，如此一改方切。如此方收到本题，既显豁，又自然。

〔上二诗总评〕下字遣辞犹带生涩。改本不费气力而自然合辙，宜加体味，方见工夫。

14，王伯尹《奉读湛翁夫子病起见示诸作并题山中腊梅二首有感，次韵赋呈》原稿：（一九四二年）

难忘年时带雪锄，檐前病起尚思予。

初花待领归根旨，馀火恐延种树书。

岁晚蜂崖添苦蜜，夜深祖月满清除。

空山寥廓谁能见，独惜江梅意未疏。

马一浮先生改后：

不计年时带雪锄，巡檐索句每惭予。

初花待悟归根旨，馀烬终留种树书。

岁晚蜂崖晴护蜜，夜深禅月冷侵除。

空山寥廓知谁见，独惜江梅意未疏。

〔篇后评〕中二联甚有思致，但下字未安。为易数字便通首灵活，即此可悟字法。

15，王伯尹《偶以瓶供呈湛翁夫子，辱承赐诗，岁初获侍春筵，谨次论诗示答韵赋谢》原稿：（一九四三年）

折枝久憾成超海，对雪惟思学立门。

法雨全施花骤放，灵台先乞枣齐吞。

遍观大地几茎是，见说如来尽叶存。

换水过瓶何日事，上堂辛苦说归根。

马一浮先生改后：

折枝每憾同超海，对雪常思并立门。

法雨全施花骤放，灵台先乞枣齐吞。

华严帝网重重见，充实如来叶叶存。

换水过瓶今日事，上堂劳与说归根。

〔眉评〕“大地”句稍拙，为易之便成佳句。“何”字易“今”字有义，请思之。

16，王伯尹《岁初过凉水井访星贤先生不遇，爱其幽居之美，为作此代柬》原稿：（一九四三年）

小山重摺细泉通，白板春联竹裹红。

归去方知曾入画，几时与向画中逢。

马一浮先生改后：

小山重摺细泉通，白板春联竹裹红。

归去方知曾入画，几时真与画中逢。

〔上二诗总评〕渐有空灵之思，可喜也。

17，王伯尹《次前韵再呈湛翁夫子》原稿：（一九四三年）

承师再度赐诗，勤措鑪锤，因感而有此作也。师欲作淳风祠以祀屈、杜，又新有《杂释》之制，皆足使人兴起憬悟者，故并及之。

流风衰歇久迷本，真教叮咛望入门。

世有文宗虚报享，周馀诗国几兼吞。

扶来醉汉东西倒，斗倦泥牛消息存。

乞得金丹与换骨，直须斩草尽除根。

马一浮先生改后：

承师再赐诗，勤施鑪锤，感而有作。又师欲作淳风祠以祀屈、杜，兼新有《杂释》之制，皆足使人感发兴起，故并及之。

国风小雅俱衰歇，不是闻诗那入门。

绝代高文虚报享，一时杂霸务兼吞。

扶来醉汉随方倒，斗倦泥牛若个存。

乞得金丹能换骨，直须斩草尽除根。

18，王伯尹《舟夜》原稿：

大地繁霜远磬清，漫空夜色欲生声。

水深颇念江鱼冷，捞漉澄波蹙月明。

马一浮先生改后：

霜夜寂无声，江波远更清。

鱼龙应觉冷，蹙损月华明。

〔眉评〕太觉费力。改作五绝似较可观。

选编/尚佐文审核/小楼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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