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别裁】梦也无声：《蒿里行》之五——“号泣而且行”到“千里无鸡鸣”

【建安别裁】梦也无声：《蒿里行》之五——“号泣而且行”到“千里无鸡鸣”

大雅通关接地声，浩然之气踏歌行。

悲风深慨建安骨，碧落苍凉写不平。

什么是“以天下为己任”？

今人不知从哪来的“清醒”思路，一提到这样有点“正能量”的信息，就有“被洗脑”的嫌疑，以骂声作为头脑清醒的标志。好像谁要是唱个高调一定是为哪个主子效劳，背后有个钱爹支撑似的。

其实高调是孤独的先驱者在没有参照没有扶持的恶劣条件下摸索前进时唱给自己的，一个伟大的过来人用这样的高调教导年轻一代的时候，他是在给你注入应付未来坎坷的能量，而不是稀罕“洗”你的“脑袋”。

毛伟人曾经说过：“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员，只因为有远大的理想……”

曹操也是个有理想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普通”人，也有人说他那都是野心，也无不可，野心和理想，在一些人的心目中本就没什么界限。

说他普通，因为他也犯过很多普通人的错误，有过普通人的挫折和失败，况且，以唯物主义的眼光看来，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一个奇迹的开始，每一个开始也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曹操确也有他的不同之处，在何进麾下的时候，遭遇了宫廷内乱，之后亲眼目睹了由内而外直至天下大乱的整个过程。

如果以魏武之名，看曹操的天下之任，谁都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本来嘛，天下一度就是他曹家的，但是，在这个事件整个过程中，曹操却都是个人微言轻的小角色，他的天下之心与他的现实身份并不相谐，就像杜甫在安史乱中的尴尬。

人们说他的诗苍凉而慷慨，这苍凉而慷慨从何而来？他的诗不是一字一句的锤炼，是整体气象的浑然，整首诗来源于一口悲壮而慷慨的丹田之气从他的身上直冲云天，要大声地诵读方有此体会。他以实录写诗，但实录中渗透着他的情绪和悲壮的情感。他数说何进痛骂董卓对袁氏兄弟深深的绝望，都灌注到字里行间，他从旁观的位置看“万姓以死亡”，却比身处其中投注了更为深沉苍凉的感情，他站在权力的外围看“千里无鸡鸣”，却有痛彻肝肠的不忍，为什么？

事关家国兴衰天下大计，每一个失误都像是他的失误，让他痛心疾首，每一个失误所造成的百姓流离失所家园凋敝破败的后果，仿佛都是他一手造成，他看“号泣而且行”看“千里无鸡鸣”痛彻肝肠，却不是失去家人那种小我的痛，所以他不是站在亲民的立场上来感受百姓之痛。

小我的痛带着血色带着凄厉，却没有那口贯穿天地的“气”和峭拔冷峻的“骨”，他的痛不止超越了他本人的个人的私情的痛，而且超越了天下所有的个人的私情的痛，也超越了以人性的人道的温柔情怀和大爱无疆的宗教理念所感受的普适的痛，他的痛是微子之痛，是黍离之悲，既不关他的个人也不关任何人的个人。

我们的传统中“以天下为己任”的基本思路中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大同理想，在这个理念下，我们个人都是寄生在这个大巢之下的“卵”，任何个人的遭际都不是重大事件，重大事件是整个“大巢”的倾覆，就如一架飞机，飞机上偶然死了一个人，不是最彻底的灾难，飞机失事，则片甲无存，意外无处不在，我们无力保护更无权干涉每个个体的生命，但每个乘客都有义务和责任捍卫这架飞机的安全，这就是最为朴素的“以天下为己任”。

曹操的痛，不是家人逝去的痛，不是个人挫折的痛，而是他所乘的这架飞机大势已去，他却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痛。

“万姓以死亡”到“千里无鸡鸣”，我们不能说他没有通常所说的那种同情和怜惜，但真正成为建安风骨的底蕴的，不是这种对具体的个体的相对“廉价”的同情之心，而是大厦将倾无力回天——将有更多的人死亡，家园将更加荒芜凋敝——的痛楚。

没有这份“以天下为己任”的“终极关怀”，很难焕发出浩气冲天的建安之气和深沉慷慨的建安之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建安风骨也可以说就是“大雅之声”在乐府民歌这里“接了地气”的闪亮成果。

梦也无声 著名诗人、诗词评论家，中国古典诗歌的爱好者实践者传播者，作家、影视编剧、影视策划人。

作者：梦也无声 编辑：章雪芳

审核：小楼听雨 校对：冯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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