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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永新·自流井研究系列:“久大盐业公司”初到自流井故实(2017)

 

 

钟永新

 

关于天津久大集团抗战入川已有多篇文章研究钩沉,近年见阅本民国二十年(1931年)久大盐业公司、永利化学工业公司、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三家联合办事处编印的《我们初到华西》,内容记录久大来川早期情况,自流井部分题为“踏进了山国的盐区”。

先记述久大前来自流井,受到时任盐官缪秋杰亲自陪同参观,并考察了张家坝(后来的厂址)。

第二部分介绍久大模范食盐厂建设的动因及周折始末,最后选择在“九一八”那天进行开工典礼,参观宾客达到二千余人。

此外,书中附有几幅当时的张家坝化工厂照片,较为稀见,可见规模宏大。

如今张家坝旧址据闻拟规划为自贡盐业工业博物馆,也是其文化科技精神再绽光芒。

 

 

20171229

 

 

附录:

踏进了山国的盐区

……

参观盐厂,缪先生在百忙中亲自陪往,给我们种种有益的指教,盐卤从三千多尺的地下吊上来,这盐井全是用人力一分一寸凿成功的,确是世界奇迹,这种忍耐力断然是超人的,没有得到科学恩惠的技术家,要这种苦行,才能成功一件事,不亲眼看见这里的井工,谁也不能想象。此外推卤煮盐,都是古拙到可怜的程度,孰令致之,智识分子个个都有责任吗,尤其是朝野靠盐吃饭的人们,应该不要完全漠视。

为交换改进川盐技术和战时增产意见,缪先生特邀集本地商灶诸位,和我们晤谈,这里官商,非常融洽,毫无隔阂。他们减轻川盐成本的办法,在民国二十五年,就已经实行,他们知道只是呼唤改良,决不会生效力,因此官商合力在自贡犍乐两场,各设模范盐厂一所,给灶民实地参考,组织是由商灶出资,盐局代负工程和执行责任,正在积极推行;厂地在张家坝已着手开工,机器也运到了上海。不幸沪战发生,交通梗阻,不得已临时停隔下来,同人听了都非常惋惜。这确是个顶好的计策,模范盐厂如其做到成本真比旧法低,商灶为减轻担负,多赚利益,一定赶紧模仿,并且一旦战事停后,也不怕再受海盐的排挤,真是何乐而不为。缪先生认战时增产问题更要紧,希望久大可以在此设厂。商灶同仁也表示如久大能来,彼此大可提携共进,于改进川盐技术,不无裨益。范先生对川盐减轻成本,略述所见,他主张择浅近即可实行的方法,先做起来,容易见效,因为目前交通太不方便,人力物力也有种种限制,况盐场要改良的处所太多,不如先其所急,一步步做,大家率直畅谈,尽欢而别。

我们顺便到张家坝模范盐厂地址参观,这里离本地盐场仅十余华里,有公路可通,沿着威远河,交通尚便。盐厂的烟筒,已经砌了几尺,现在停工了,堆积的建筑材料,也都没有动用,战事影响深刻到如此,为之怅然。缪先生说:久大如其能来设厂,最好就利用这块地,比战时圈购省事得多。热枕溢于言表,我们但望能副他的期望。

……

 

久大模范食盐厂

 

从山国盐区游一趟回来,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古香古色的盐场,出乎意外。打井,汲卤,煎盐等等所用的方法和他们的工具,实在太简单,。这样全靠人畜气力的原始技术,居然每年能制出五六百万担盐来,今日之世,只怕除中国人外,谁也没有这种忍耐力?但这决不是中国的荣誉。我们站在同胞立场,同情之余,认为这是现世的悲哀,因为稍有科学智识的国家,决不必为此区区,把人力这样作践,假使再推想到千千万万吃盐的同胞,那更无聊,他们既没有选好盐吃的自由,只有跟着受罪,花狠大的代价,还买不到好盐进口,相习成风,竟不以为怪。盐业分明是种经济事业,在现状之下,供求两方面,都失掉了经济的意义。影响所及,大而言之,民族的健康,至小于盐业的本身,也非常不利,值得大家反省的。这里有一线光明,就是川盐官商当局,都深切的知道非改良不可,并且坐言起行,毫不游移。譬如兴办模范盐厂,组织深井公司,都很得要领。纵然为时局所扼,未能一气呵成,并不足为病。方向既经认定了,以后只要跟踪追求,迟早一定要达目的,不用怀疑。内外大势,逼着久大在川重理旧业,只怕力与愿违,未必有好结果。倘于山国盐区,有些许贡献,不至辜负朝野友好的鞭策,就是万幸。

食盐在中国,虽不是政府专卖,但是国家设有专卖局管理,创办盐厂,照章须先请批准,才许动工。四月四日久大上呈四川盐务管理局,申请设厂,定厂名为久大自贡模范食盐厂,表示和本地的模范盐厂不同。呈文叙述初步改良川盐技术的方案,和久大在技术上援助川盐同业的决心,大意是这样的:

(前略)公司经营盐业,历二十余年,公谊私情自当谨从。兹决就  钧长指定之张家坝地方,购置厂基,创设模范食盐厂,聊尽棉薄。查自贡各厂,现皆苦成本过高,其故由于拘守陈法,未暇计及效能。目前要务,无若将锅金,炉灶,乃至取卤燃烧诸设备,择其轻而易举先行改善,逐渐进展,庶于地方人力物资,不至相差太远。在欧美工业先进国,原不乏效能最高之制盐装置,似非急切所能仿效。公司模范食盐厂,本此见地,只采用钢质平锅,新式炉灶,以前造化盐为主,随时将花盐之一部分,利用机器压成一定重量之巴盐,以便外运。经此初步改良,成本当可望减轻若干,盐质亦必比旧法优美,殆无疑义。预定暂以年产一百万市担为率,秤放推销,概遵川省行盐定章,其济销省外或受省外同业定购者,均随时呈请核示。但无论产销,公司概不请求专利,俾便公开。开始最难,并愿于创办之初,对本省同业,以两事相约,期与合作。

一,本厂制造技术,可尽量公开,听凭同业仿效。

二,设同业间有以兴办盐厂之设计工程相委托者,本厂于双方契约之下,允为负责代办。

川盐改进,条理万端,在公司可能为力者,只在技术公开而推广之。(后略)

不到两星期,这呈文已奉管理局转到总局批示,通知久大,“迅即筹备进行”,案算批准了,我们的麻烦,也从此开始了。在这个时期,能做事的人不让他做事,要做的事,畏首畏尾不赶紧动手,这当然不对,但是做事也太不容易,第一精神的痛苦受不了,我们都在意中。

厂长唐汉三先生和驻自贡办事处主任钟履坚先生,尽快赶到自流井,从新再勘查张家坝,是否真合我们的用。因为商办的工厂,和官督商办的不同,事无巨细,全要自己对付,没有官力从旁帮忙,必得再事前调查明白。他们研究的结果,认为在这附近买地,并不十分难,但是要讲价立契等等,恐怕非三五个月做不到。张家坝这一块地,曾经费过力垫高过的,并且存积未用的砖瓦木料,也还不少,最好连地亩一齐收卖过来,垫地等等花费,照数璧还原主,省事得多。几经商洽,结果勉强照这样决定了下来,承当地官商协助,没有生出意外波折,四月二十边,就成契接收过来,厂基从此确定了。

在盐业界混了这二十多年,阅历自然狠多。盐业在中国不仅是极端保守,一部分人甚至把它当做秘宝,照例我们一有新的动作,无论如何检点,如何防范,如何态度鲜明,总归要惹风波,好像宿命既经注定,无论如何是逃不脱的。惟一秘诀,就是忍耐和含默,认定目标,拼命前进;时过境迁什之九,不过大家不畅快,逼着新的计划,打些折扣完事。我们从来取这个方针,这次也是如此,结果一样没有使我们失望。

急忙赶了四个多月公,模范食盐厂的建造工程,完全成功了,朴素无华,但是在学理上实用上,都说得过去。应用的材料,无一不缺乏,将就本省出产勉强代用,效能当然不能如预期的高,这是无可如何的,只好徐图改良。我们选定“九·一八”这个悲痛的纪念日,举行开工典礼,当日天气晴和,春风骀荡,承管理局官长和本地绅商,惠临指教,全厂员工,异常感奋,拜受纪念品达三百多件,参观的男女宾客不下二千余位,盛极一时。战时的华西,有这般活跃的工业建设,足见中国复兴,已近在指头之间了。

 

 

《我们初到华西》民国二十八年七月七日(1939)

——久大盐业公司 永利化学工业公司 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

联合办事处编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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