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爸”是我从心里喊出来的
记者（以下简称记）：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大名鼎鼎的李雪健的？
殷桃（以下简称殷）： 应该说，我是从看电视连续剧《渴望》的时候就“认识”了李雪健老师。《渴望》播出时，我还在重庆读小学，总是一边用纸巾擦眼泪一边看这部戏。我特别喜欢剧中的宋大成，便也留意起扮演他的演员——李雪健。过了没多久，我又看了李雪健老师主演的影片《焦裕禄》，再一次被他塑造的焦裕禄形象深深感动。那时候，我虽然还很小，但对“李雪健”这个名字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他饰演宋大成，又扮演焦裕禄，我觉得，李雪健这个名字代表着好人，我以后也要做一个好人。
记：可不可以说，李雪健是你曾经的偶像？
殷： 当然可以这么说。他用自己杰出的表现力，刻画了一个个感天动地的屏幕形象。从他身上，我知道了艺术原来具有强大的震撼力，我也喜欢上了艺术，并有了一个梦想，就是当一个像他一样的好演员。所以，初中毕业后，我就上了艺术学校，后来，我又考取了解放军艺术学院，再后来，我如愿成为空政文工团电视艺术中心的演员。这一路走来，虽然未曾与李雪健老师谋面，但我有一个感觉，就是他一直在牵引着我往艺术的方向一步步前行。即便是现在，我演过一些影视剧，也跟他合作过几次，但是，他仍然是我的偶像，或者说，是我的艺术老师。
记：你跟李雪健老师真正合作应该是在拍摄《搭错车》时，能谈谈当时的情景吗？
殷： 2004年4月，《搭错车》剧组通知我主演女一号阿美。在开机前几天，我见到了李雪健老师，他是本剧男一号“哑巴爸爸”的扮演者。导演对我说：“李雪健向我推荐过你好多次，说你干净、清秀、自然，很适合演这个角色。”我很感激李雪健老师的推荐，但说真的，平日里，我总是期待着有一天跟他真正合作，尤其是期待着跟他配很多很多的戏，可当这一天果真来了时，我却又紧张起来了。李老师在演艺圈是名副其实的大腕，得过很多大奖，而我只是一个大学毕业没几天的黄毛丫头，跟他演对手戏，我能行吗？开拍之前，我心里直发憷，一点信心都没有。李老师觉察到了我内心的不安，他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闺女呀，这普天下当爸爸的没一个会端架子的。我俩在剧中是父女，从今儿个起，我就是你爸爸了，咱俩有了父女之间那种真正的感情，才能把戏演好。”听他这么一说，我立马觉得很温暖，好像也不那么紧张了。
拍戏的时候，剧情需要我们这对父女同呼吸共患难。为了彻底消除我心里的紧张情绪，李老师对我说：“要想把戏演得逼真、感人，我俩就得像父女一样。现在，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的亲闺女了。”剧组给他在宾馆安排了房间，可他没要，执意要跟大家住在一起，说要跟我这个闺女“套近乎”，找找父女俩的感觉。其实，凭他的演技和功力，他根本不用找，他这样做，是为了给我找感觉。我有点“受宠若惊”。他问我：“生活中，你爸是怎么待你的？跟我说说，我学学。”这句话，启发了我。我爸的岁数跟他差不了多少，平时很少说话，但特爱我，和李老师真的很像。在这部戏里，李老师没有一句台词，一切都得依靠他的神色、表情和身体语言来表达。在戏中，有一个情节是“哑巴父亲”把女儿阿美的声音录下来，而现实中，我爸把我小时候写的字条、画的小画等，都收藏在一个小抽屉里，至今还保存着。一想到这些，我突然感到有一股暖流贯穿到了自己的血液里，也很自然地把他当成亲爸爸了。有一场戏，是在大雨中拍的。“哑巴爸爸”拉着满满一车废品上坡，女儿在后面推。那正是北京的四月天，寒气还很重，消防车实施“人工降雨”，水直往人身上泼。我年轻，“大雨”浇浇也没啥，可李老师那么大年纪，他能承受得了吗？拍完后，他冷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不停地哆嗦。我给他披上一件大衣，泪水直流，说：“爸，您得爱惜您的身体啊！”这声“爸”，我是从心里喊出来的，我为有这样一位德艺双馨的“爸爸”而骄傲。
超越血缘的亲情从剧中延伸到了现实
记：拍戏中，李雪健最让你感动的是什么？
殷： 感动的地方很多。比如，有一场戏是拍阿美到歌厅唱歌，而“哑巴父亲”在外面焦急地等待。李老师向导演建议，要压缩他的戏份，给我加戏。他这人一般很少说话，一说话，别人就很在意他。于是，导演安排我从歌厅出来，一边望着夜空下的街景，一边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又给我一个脸部特写。开拍前，李老师对我说：“闺女呀，你别把阿美想那么复杂，她站在那里就是向往着什么，没别的，演得越自然越好。”经他这么一说，我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当时的情境和心境之中，一次就通过了导演关。还有一次，跟他一起参加一个庆典活动，也是这样。他是光芒四射的演员，谁都认识他，爱戴他。许多影迷拥向他，找他签名、合影。他一边满足影迷的要求，一边把我推介给观众：“她叫殷桃，主演过《局中局》《垂直打击》《女人这辈子》……好多好多呢。”经他这一“煽动”，观众也认出了我，纷纷拥向我，找我签名合影，把他又撂在了一边。可他一点也不介意，走到一个角落里，望着我真诚地微笑，那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父亲。很多人都说娱乐圈里只有功利，认识李老师就会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他真的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对我特真诚，一直在扶着我，捧着我，烘托着我。他这样做，让我十分感动，也让我明白了：演戏最要紧的基本功是真诚，对人更要真诚。从那时起，我在演技和做人上，都开始追求一个新的境界，这就是真诚。
记：你们以父女相称，也就是说，你们的亲情从剧情里发展到了戏外，是这样吗？
殷： 对。在《搭错车》一剧中，我是他的养女，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的感情比血还浓。生活里，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女，可他像我爸一样疼爱我。我还记得这样一件事：李老师拍完他在《搭错车》里的戏后，就离开了剧组，而我呢，还有几场戏得留在剧组继续拍。有一天，正在我赶拍一场戏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有些不敢相信，可我真切地听到了他在叫我：“闺女，爸来看你了！”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
后来，由于大家的提携和照顾，我幸运地主演了七八部被称之为“精品大剧”的影视剧，也算是有了些名气。这时，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有一次，我听朋友说，网上出现了有关我与某导演关系暧昧的报道，我一下子蒙了。可我看了看我十分尊敬的那个导演，他泰然自若，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我想，他那么大的导演都不怕这些流言蜚语，我一个小演员就更不应该把这些“绯闻”放在心上。于是，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该演什么戏就演什么戏。可后来谣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我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处也无法解释。李老师当时正在另一个剧组拍戏，听说了这事，连忙给我打来电话：“闺女呀，爸爸信任你，爸爸不相信这事！”他还告诉我，回击这样的“绯闻”，最好的办法就是挺直腰板。在我无助的时候，李老师的电话温暖了我，我当时就哭了。
过了一段时间，李老师突然来到我所在的剧组。我跑上前去，像见到了亲爸爸一样，扑在了他的怀里，问他：“你咋千里迢迢赶来看我啊？”他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说：“我这当爸爸的来片场探班不行吗？谁叫你是我闺女！”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感动。晚上，他约了几个朋友，也把我拉上，要一起聚一聚。李老师一向喜欢安静、独处，而且，他在2000年年底就查出患有鼻咽癌，拍片之余，他需要的就是休息和静养，可他为什么要动员朋友一起聚会呢？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他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了他这次探班的真正来意：他是想让我跟朋友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忘记“绯闻”给我带来的苦恼。
正在大家高高兴兴的时候，有个朋友不知在跟李老师耳语什么，眼睛还不时地往我这边看。大家都知道，李老师跟我父女情深。我想，这个朋友肯定不会在李老师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也没怎么在意。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平常厚道、谦和的李老师突然之间拍起了桌子，大发雷霆：“殷桃是我闺女，她的为人我还不知道？你也信她有什么‘绯闻’？那是胡说八道！她是个好女孩！她本来就心烦，为什么不能给她快乐？”一时间，那个朋友被批得大气不敢出。从这段话里，我明白了李老师发火的原因——那个朋友想向李老师“求证”我的“绯闻”的真实性，这惹恼了他。有时候，圈子里的人也传播我的“绯闻”，李老师遇上了，就会跟人急，把脸拉下来，说：“你怎么也长了一条妇人的长舌头？”李老师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他这么一说，谁还会“顶嘴”？就这样，李老师像对待他的亲生女儿一样，时时刻刻维护着我。
李雪健老师是我最牵挂的“艺父”
记：你和李雪健都是片约很多的演员，在离别的日子里，你们的亲情是如何维系的？
殷： 我觉得，父女之间的感情是最紧密、最真实的亲情，它会很长久，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当然也包括时间和空间。我“爸”那么有名，找他拍戏的人自然也就多。我呢，也有自己的片约。所以，我跟我“爸”相聚的时间并不多。这也没什么，我们会用许多方式表达我们的亲情。我“爸”是个非常实在的人，演任何角色，他都不会敷衍，满脑子都是人物呀角色呀，于是，他有了失眠症。我劝过他，要他爱惜自己，别过分透支自己的身体。可他不听，还说：“如今的年轻演员比我演得好多了，我要是松懈了，那还会有饭吃吗？”我知道，这是他的谦辞，但这谦辞之中又蕴藏了他的敬业精神。我拿他没办法，就买了一个MP3寄给他，里边存了很多他喜欢的民歌民乐和一些幽默、笑话，嘱咐他晚上睡觉时听一听，给他催眠。这一招还真有效，没几天，他给我来电话，说睡眠好多了，气色也好多了。
不过，离别的时间长了，就会有令人惊喜的相见场面。有一次，我正在北京和刘芳菲等人主持央视的一台大型晚会，录制那天，演播大厅来了许多观众。我站在台上，向现场的观众朋友看了看，惊喜地看到了我“爸”。前几天我跟他联系时，他还说他正在拍《新上海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爸”笑了笑，很慈祥的样子。早年，我去考军艺，我亲爸也是这样的表情啊！节目录制完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到他面前，说：“爸，您怎么来了？”我“爸”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傻闺女，爸惦记你嘛。”我心里一热：在北京读军艺的时候，我亲爸大老远来看我，也是这样的动作，也是这样的一句话。我说：“爸，见到您，我真高兴。爸，我很牵挂您。”
记： 作为女儿，你肯定是牵挂李雪健的，对吗？
殷： 是的。他岁数越来越大，片约那么多，演戏是一份又苦又累的工作，而且，他六七年前就得了鼻咽癌，就是一个年轻健康的演员，拍戏也有吃不消的时候，更何况他！所以，我很担心他，思念他，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祝福他健康、平安。可以说，从合作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李雪健老师是我最牵挂的“艺父”。
记：如今你已是享有“收视公主”美称的红星了，你还期待跟李雪健合作吗？
殷： 说我是“收视公主”，是大家对我的厚爱和鼓励。我很期待跟李老师新的合作。李老师曾对我说过，他是个大众化的演员和平民化的演员，他演戏是演给老百姓看的。跟他合作过两次，我有一些心得。李老师的表演没有痕迹，很厚实，很生活化，而且他把自己的身心都渗透到了角色之中，跟他配戏，稍有做作和矫情，就会暴露无遗。他那身功夫，我学一辈子，恐怕也学不到家。前不久，我走在北京的前门大街上，一个老大妈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抱着我，哭了起来。正当我莫名其妙的时候，老大妈说：“你就是那个阿美吧？你的命真苦，但孩子呀，你也很幸运，因为你有个好‘哑父’啊！”我饰演的角色这么深入人心，得感谢李老师，是他带动我把阿美这个人物演得真实。或者说，是他饰演的角色具有强大的冲击力，才让观众记住了“哑父”，因而也记住了我这个“阿美”，我是沾了“哑父”的光。所以，我很希望有更多的戏，能跟李老师合作，学他的演技，更学他如何做人。
〔编辑：潘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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