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也有春天
文/陈爱民
磊儿，一别数日，为师很是挂欠你。你是我第一届的优秀学生，你的聪慧和调皮已牢牢定格在我的青春记忆，你很聪颖，上课不用听讲，理科照样拿满分，凭着一本牛津英汉词典你外语照样拿A+，你学习的天赋可以说比考上北大的罗意还要超群。说实话，那时我对你亲睐有加，因为你复制了我的希望，还有我俩都同是天台人。不幸的是，你父母离异给你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你开始自暴自弃，沉迷于虚幻的网络，迷失在游戏中，你成天打瞌睡，甚至逃课，你的成绩每况愈下，我很是揪心和气愤；我当时没有去寻找事情的源头，处理问题简单粗暴，不是“雨打芭蕉”，就是“暴风骤雨”。有一次我半夜从游戏厅把你揪出来，我气恼至极，用皮鞭咻咻地抽了你一顿，我清楚记得，你惊恐地躲在墙角，不断抽泣，你的眼神充满了绝望，这辈子，这眼神我都不能忘记，到最后，你参加中考还是我把你从网吧提出来，哪怕这样，你还是以高分考上了南中。
但你退学了，开始了你的流浪生活。磊儿，说实在的，我一直很自责，没能把你挽救，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我教育失败的反面教材，时时鞭策我时时警省我。
时间就这样无休止的倦怠的前行，上个月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百感交集，负罪，内疚，欣喜，期许…13年了，你明显长高了，但眼神更忧郁了，性格更孤僻了，连与我眼神交流的勇气也没有了，只是用空洞的眼神死盯着地面，有时说话竟然说了上句忘了下句。磊儿，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你都遭遇了怎样的变故？那天其实是我最忙的一天，也许是救赎我教育失败的负罪感，也许是挽救迷途羔羊的良知使然，我搁下了一切，把你带回了我的家，我沏了热茶，在热茶氤氲中我听了你的流浪故事。你讲到了负心的爸爸，可怜的妈妈，冷酷的亲情，喧嚣的城市，炎凉的世态，无助的人生。磊儿，你知道吗？你话语冷冰让人感觉害怕，你还和我聊起了伤痕文学，以及“迷惘的一代”。最终你长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说你有一次差点自杀，只是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还牵挂为师，感谢当年我对你的关心，感恩当年我对你的惩戒，这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泪婆娑，泪满双颊。呵，天底下最宽容的怕是学生了，不管老师多么的简单粗暴，他们全然忘却，记得只是老师对他们丁点的好。磊儿呀！应该忏悔的是我，我没有把你从泥潭中拯救，没有塑造好你的灵魂，没有让你迷途知返。
你的轻世厌世让我感到心寒，作为老师、朋友我有义务帮助你，我提议去农场转转。六月农场的黄昏，景色很美丽，残阳如血，预制板上散步的人不多，旁边的花圃花开的正艳，怒放的芍药，嫣红的玫瑰，刺眼的薰衣草，扑鼻的栀子花，暗香浮动的荷花，脚下东流的前河水，对岸的青山粉面含黛，一切洋溢着生命的气息。在这种美好气氛下，我和磊儿坐在水塔边促膝长谈，谈生命，谈人生，谈挫折，谈处事，谈责任，直到夜幕降临，霓虹闪烁，磊儿的眼神在夜幕中愈发晶亮和坚定，他说他要完成他未完的梦-------大学梦。
磊儿第二天就不辞而别，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讯息，爱上网的他QQ头像一直灰暗。磊儿，是我灰色七月一线的牵挂，永远的眺望，直到今天无意中翻到他最近的留言，是诗豪刘禹锡的诗句：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心里一阵窃喜，刘禹锡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应该从历史的悲哀中挣扎出来，回到现实，坦然笑对，多日压在我心底的担虑终于释然了，磊儿终于走出了他自制的心理藩篱。磊啊，应该多读刘翁的雄词壮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磊啊，应该多看让男人血脉贲张的《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磊啊，应该多听令人感奋的《命运交响曲》、《二泉映月》。
磊儿，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重新做人，圆梦象牙塔；磊儿，别忘了，将来带着你的娇娘来到你师傅面前等着吃你的喜糖；磊儿，别忘了，在我们天台老家，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有一种不知名的花叫野百合，要知道，野百合照样也有春天！
作者简介:陈爱民，四川省宣汉县天台乡人，大巴山腹地一名山区历史、语文教师，酷爱文学，即使身处山沟，也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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