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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烟‖短篇小说连载:大青山的女儿(一)

大青山的女儿(一)
/大漠孤烟

1

老高中了魔障,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只如蟾蜍眼般鼓起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煤烟熏黑的黄一块儿,白一块儿的天花板。杀猪一般的嚎叫着:“黑牡丹、黑牡丹……”,那叫声真叫人揪心,让人黯然神伤的。

老高确实病的不轻,嚎叫声惊动了康家村的老百姓。老百姓听说“老高招鬼上身了”,赶集一样跑来看热闹。大人喊,哇哇叫,婆娘媳妇站在大门口垫着脚跟伸着脖子往里瞧,甭提有多热闹了。乡里有名的余阴阳敲着法器,烧着黄纸,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来显灵。鬼走开,魔远去,桃木剑下不留命……”。桑烟缭绕纸灰乱飞,桃木剑花朵朵,余阴阳拿出一只乌黑乌黑的大黑坛子,大喊一声:“哪里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出门去,扣住了逃遁的小鬼。余阴阳兴奋地拿出一枚符咒,吐一口唾沫,贴在坛口,得意洋洋地说:“啊呀呀,还是一个漂亮的女鬼”,抱着装鬼的坛子,背起法器扬长而去。

老高依旧杀猪般的嚎叫着,乡卫生院的郭大夫把把老高的脉,点燃艾灸,在老高的额头、左右手几个穴位扎了十几根灸针。不及半个时辰,老高安静下来了,额头上浸满了细细的汗珠,脸色如白纸一般苍白。

郭大夫问乡长:黑牡丹是谁?

乡长问身边的民兵队长:黑牡丹是谁?

民兵队长摇摇头,不知道黑牡丹是谁。和老高关系最好的何姐低声说“黑牡丹是康家村的一女子,是满粮叔的女儿,三妹”。

郭大夫淡然一笑说:“急火攻心,准是害了相思病了,心病还需心來治,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书记说:“都奔四的人了,害什么相思病,不可能,不可能,是鬼迷心窍了”。

乡政府就那么二十来号人,二十来张嘴也吹不起龙卷风,可老高害黑牡丹相思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十里八乡的村民以讹传讹,添油加醋,说的有声有色有鼻子有眼。

2

老高是半年前省作协和美协派来采风的。书记高度重视省上派来的大员,但不清楚作协、美协、采风是啥机构,干啥事。老高的欢迎会也就闹了不少笑话。书记讲:“做鞋和美鞋就是考察婆姨们做的鞋子,鞋子是怎样绣花的,反正老高同志不要搞破鞋就行。采风吗?就是和蜜蜂采蜜一样,采着啥就是啥,小心踩着狗屎。各村要做好宣传工作,群众要配合好老高的做鞋、美鞋和采风工作。”书记上面大讲,下面的干事,各村的村长哈哈大笑说:“来了一个做鞋的。”

穷乡僻壤来了省上大员毕竟是毛拉乡破天荒的第一次,欢迎规格当然高了,书记说“要让全乡群众第一时间知道”。聪明的民兵队长赶紧打开话筒,现场直播。一时间,高音喇叭传播四方,毛拉乡上至七十老翁下至三岁小儿都知道乡政府来了一个做鞋美鞋的采风老高。

别开生面很不着调的欢迎致辞使老高很尴尬,老高心里很窘迫,叹气感慨:哎,都是没有文化的文盲干部,时代的创伤啊。

老高感到一阵阵心疼,他本来想纠正书记的错误,一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和担负的使命,纠结地回到了安置好的煤烟熏黑的房间。

那夜,老高失眠了。初次相见的毛拉乡——纯朴的民风、破败的村落、愚昧的村民一一闪过老高的脑际,折磨的无法安眠,老高干脆不睡,趴在桌子上罗列工作要点,突破口……

省上来的老高来到鸟不拉屎的毛拉乡的原因大家猜测不已,莫衷一是。

乡长猜,乡党委书记也猜,科员干事们更想猜。老高不在身边或背着老高,大家议论纷纷。

“肯定是犯了错误被贬职的,说不定是犯了低级的庸俗的作风错误”

“不对,肯定是基层锻炼,要提拔哩”

……

每个人都在牺牲自己的脑细胞,费尽脑汁要找到老高的秘密。

黑牡丹事件爆发后,大家一直认为老高真犯了管不住裤裆里那玩意儿的错误。

 3

老高实在是高,一米八五的个子,壮实的像个牦牛,国字形的大脸黑魆魆的眉毛,戴几个圈圈的近视眼镜,中山服的口袋里插着一只英雄钢笔,完全是文化人的做派。老高的岁数也高,仅次于乡长和乡长的老婆何姐,数过来数过去他是乡政府院子里雅称“老”字第一人,等过几天,冬至节吃了饺子,老高满大满四十了。

眼尖心细的何姐想起了老高刚来的情形。那天,乡里的七八个人去抓超生户去了,七八个人去抓偷砍林木的贼去了,只有何姐一个人留守值班,果树阴凉处迷迷糊糊地闭目养神。老高哼哧哼哧地推着一辆六成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自行车前把挂着黑色的公文包和暖瓶,后盘扎着一件大行李,进了乡政府大院。

老高礼貌地询问何姐:“同志,请问这里是毛拉乡政府吗?”

何姐看了一眼,“是啊,你找谁?有啥事情?今天大家都有公干,要办事明天来。”

老高支撑好自行车,一屁股坐在一块大青石头上,“我是来报到的,这个地方够远的,不过风景不错。”

何姐一听是来报到的,心里揣摩、暗想眼前魁梧的这个人,难不成是组织派来微服私访的。赶紧起身沏茶倒水去了。

老高悠哉悠哉地抽着烟,欣赏着眼前的大青山。

十月的大青山峨冠博带,金黄色的山体如女子丰满的侗体,那么曼妙诱人,曼舞在山腰的云雾宛如少女韵动的裙带,山依着云,林依着山,水依着山。白云、蓝天、雾霭、秋林、流水、农舍、田陌,多么美丽的立体秋景。这一幅幅万花筒变幻的层次色彩将老高的疲劳困顿的身心荡涤的舒舒畅畅,忘情地随口吟起诗来。

何姐学着老高的样子,抑扬顿挫朗诵老高的黑牡丹。啊!大青山,我的黑牡丹/我今世苦苦寻找的黑牡丹/我三生三世执念的黑牡丹/你那浸染过的黑发/飘在我干涸的心尖上/不管你是黑发还是金发/你永远是我心中盛开的黑牡丹……

书记似乎明白了老高中的不是魔障,怕是遇到心魔了。“哎,自古文人就多情,不缺心来就缺肺”书记叹叹气,背着手,摇摇晃晃出门了。

4

老高报到后的日子总是白天穿街走巷逛山逛水,这个村进那个村出。村里的大人小孩看见高高个子的老高,老远就喊:“采风老高来了,做鞋老高来了,美鞋老高来了”。屋里的人赶紧跑出来,站在大门口或巷道里看看老高。庄户人家兴奋的像发情的“叫驴”,“欧哈,欧哈”地叫着,老高像寡妇门前徘徊的汉子进村也忐忑,出村也忐忑。男人们喊着:“老高,鞋子,咋做的?”,“老高,采到风了没?”,几个坏坏的尕青年们憋着一肚子坏屁,调侃着:“老高,别搞破鞋啊,小心踩上狗屎”,气的老高抓起土坷垃向他们扔去。女人们看见一个做鞋美鞋的爷们指指点点的,害的老高不敢抬头看这些尕媳妇大姑娘,好像真做了男人不该做的事一样,做贼心虚躲闪着凌厉的目光。

老高晚上睡觉很晚,30瓦的灯泡底下不是躺着看书,就是画画写写。不是佝偻着腰趴在办公桌上写了扯,扯了写,画了扯,扯了画。那间既办公又是宿舍的地面上横七八歪的躺满了老高撕扯的纸片,一地纸迹不堪,老高的心里一地鸡毛。

没有人知道老高的心思,也捉摸不透老高古怪的举动。

书记说:管球呢,文化人,骚情。

乡长说:“叫驴”泄不了火,煽情。

何姐说:怕是遇上魔障,迟早会出事呢。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大漠孤烟,本名铁福宏,青海海东市人,喜欢穿行在奇妙的文字里,甚爱读书与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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