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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上海黑帮大佬的远见:把15岁的儿子送到延安,解放后安度晚年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句本是唐代诗人杜牧用来讽刺南朝亡国之主昏聩荒淫的诗词,用在民国时期的上海滩也并不违和。彼时的大上海,一面笙歌艳舞,一面水深火热,灯红酒绿与易子而食出现在同一个时空,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旧上海帮派文化盛行,“强龙难压地头蛇”,几个最为壮硕可怖的蛇头,非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莫属。其中,得蒋介石登门贺寿的黄金荣以非凡手段荣居蛇首。细究下来,杜月笙、张啸林都是黄金荣的门徒后辈。

黄金荣作为上海青帮头目,手底下门徒众多,除了杜月笙、张啸林外,还有一个门徒格外惹眼,只因他后来所走之路与青帮诸位蛇头皆不同。周恩来总理曾评价他:为人非常可靠。他便是苏北大亨顾竹轩。

我命由我,不由天

据建湖县史记载,顾竹轩,字如茂,本是建湖县下辖钟庄乡唐湾村一家贫苦农户的儿子,家中排行老四。

顾竹轩少年时,家中穷苦,年纪轻轻的他很早便给地主家做工补贴家用。十七八岁的年纪,终是熬不住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穷苦日子,他决定跟随家人前往上海闯荡。

彼时的顾竹轩,一身短衣粗布行头,兜里也只有做短工挣来的百文铜钱,一路坐船南下。刚到上海的顾竹轩,人生路不熟,蜗居在上海外滩一处棚屋。平日里,靠拉黄包车和做马路工为生,仗着年轻体力好,攒了一些名气。

后来,顾竹轩凭借较好的身体素质,应聘成了公共租界一名捕快。棚户的苦力工摇身一变,成了吃公粮的官爷。这是他第一次改命。顾竹轩行走江湖,义气冲云天,因为一次公办徇了私情,丢了“铁饭碗”。

再一次沦为黄包车夫的顾竹轩,入职“飞星黄包车公司”,为德国老板鞍前马后,深得其信赖,慢慢成为一个小主管。后来,德国老板回国,顾竹轩近水楼台先得月,盘下了这家公司,打工人摇身一变成为小老板。这是他第二次改命。

顾竹轩虽起于微末,却颇有胆识。他深知上海灯红酒绿繁华迷人眼的背后,是各方势力的龙争虎斗。人微势弱的他若想有立足之地,就必须寻一个靠山,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几番思索,他选中了自称青帮“天”字辈的大佬黄金荣。这是他第三次改命。

攀附上青帮这个靠山后,顾竹轩开始四处运作,左右逢源,广收门徒,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素有青帮“二十二炉香”之称。顾竹轩不满足于眼前的蝇头小利,他开始不断拓展商业版图,几乎垄断了苏北交通运输行业。

这得益于顾竹轩前期结交的虞洽卿,两个苏北人在上海抱团取暖。虞洽卿也是从底层一路打拼上来的,在这一点上跟顾竹轩颇有同感。因此,两人一见,便结成莫逆之交。虞洽卿利用自己在上海工商界的名望,先后为顾竹轩摆平了诸多事,包括帮他扛住了杜月笙大达轮船公司的竞争。

顾竹轩凭借贵人,一次次完成了阶层跨越,度过了诸多难关,终是在上海站稳了脚跟。时光荏苒,上海外滩再不见昨日瘦小的苏北少年,取而代之的是叱咤上海滩的苏北大亨——顾竹轩。

顾竹轩为人忠义,不忘祖。据建湖县史记载,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贫寒微贱的出身,屡次疏财救助贫苦之人。1929年,苏北大旱,返乡葬母的顾竹轩见家乡父老生活无着,便投入大量财力、物力和人力,赈济救灾。

1930年,苏北水坝决堤,洪流席卷家乡,万人流离失所。身居上海的顾竹轩听闻家乡遭此劫难,坐卧难安。

当即安排人手投入到救灾之中,他一方面变卖了多处资产,另一方面四处奔走募捐。为了筹集更多的银钱,他特意邀请梅兰芳到天蟾舞台义演。

这种种善举,使顾竹轩在民间的声望深入民心,得到众多贫苦百姓的拥戴。

顾竹轩如日中天的气势终是引起了青帮大佬黄金荣的嫉恨。毕竟蛋糕就那么大点,谁都想多吃一些。一开始,两个人表面客套,暗地里互相较劲。直到一场有预谋的枪杀案彻底撕破了两人表面的平和,点燃了矛盾升级的炸药桶。

顾竹轩的爱徒王兴高在他的授意下暗杀了黄金荣的得力臂膀唐嘉鹏。黄金荣借此向顾竹轩发难,他先是刑讯逼供了王兴高,而后根据供词向上海法院状告顾竹轩教唆杀人。

法院先是判处顾竹轩十五年有期徒刑,后在顾竹轩多方运作下,改判无罪。可由于上海沦陷,案件处理滞后,致使顾竹轩承受了一段时日的牢狱之灾。

此一战,顾竹轩元气大伤,性情也有所改变,再无心帮派内斗、倾轧。

戏一折,水袖起落

相较于逞凶好斗的青帮弟子,顾竹轩骨子里带着点苏北水乡晕染的温柔诗意。

他曾有一个为搏顾郎一笑,一掷千金的情人。在这个情人的资助下,顾竹轩在上海寸土寸金的公共租界南京路开设了一家豪华奢靡的戏院——天蟾戏院(现天蟾逸夫舞台)。

戏院鼎盛之时,上海黑白两道的大佬纷至沓来,如虞洽卿、杜月笙和季云卿。京剧票友杜月笙还曾亲自登台出演《天霸拜山》,这一举动瞬时抬高了戏院的地位。

后来,在杜月笙的支持下,顾竹轩携天蟾戏院力抗永安公司与工部局倾轧,一战成名。事情的起因是,位于天蟾戏院前面的永安公司为了扩建,勾结工局部,试图强拆天蟾戏院。

顾竹轩刚刚尝到甜头,岂能轻易就范。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任凭顾竹轩四处奔走,结局似乎都无法改变,天蟾戏院强拆在即。

最后,在杜月笙指点下,官司一路打到了英联邦最高法院,终审裁定:“应赔偿损失费十万元,由你择新址,重新修建天蟾舞台。”这一战,顾竹轩名利双收。

作为彼时上海滩京剧四大舞台之一的天蟾戏院,凭借大佬背书,名角青睐,场场爆满,座无虚席。众多京剧名角在天蟾戏院崭露头角,开锣登台。

素有麒麟童之称的周信芳长期驻演天蟾舞台。“四大名旦”之一的白牡丹荀慧生,首次来上海演出,便是在天蟾戏院,后因不凡的号召力,被天蟾戏院奉为台柱。

“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应天蟾戏院之约出演《玉堂春》,从此走红上海滩。梅兰芳更是在天蟾舞台奉献了无数经典曲目。当时梨园界流行着“不进天蟾,不成名”的佳话。

戏一折,水袖起落。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天蟾戏院的舞台上演尽众生百态,岁月烟火萦绕,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当战争的炮火击碎了大上海的繁华迷离,天蟾戏院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些人的避难所。在解放战争时期,戏院成为了中共中央插在敌特心脏的暗箭。

这一切都归功于戏院老板顾竹轩的深明大义。这也是顾竹轩第四次改命。

赤胆忠心,赴国难

1932年,一·二八事变中,顾竹轩亲临抗战一线,率领闸北保卫团抗击日军。上海沦陷后,他又将天蟾舞台改成难民收容所,为战火中流离失所之人开辟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

日军贪图顾竹轩的势力,多次试图拉拢他,不同于张啸林之流,顾竹轩拒绝了日军的拉拢,并对外放话“我就是死,也不当汉奸。”

顾竹轩在申报刊登了《顾竹轩正告江淮同乡书》的声明:

凡有丧心病狂,甘为敌寇效死,暗中为敌方作鹰犬者,无论是骨肉至亲,绝对举发,都难逃国宪。

这一举动彻底与日伪政府决裂,但碍于顾竹轩的势力,日伪政府颇为忌惮。

1943年,时任中国共产党盐阜区委组织部长的喻屏与妻子接到组织命令,需要经由上海前往延安。负责此次转移行动的正是顾竹轩的侄子顾叔平同志。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顾叔平找到了顾竹轩,将区党委的想法传达给了他。顾竹轩听后,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倾己之力相助。

顾竹轩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先是将喻屏夫妇暗藏在一座寺庙中,而后用银钱换取了通行证,将喻屏夫妇顺利送出上海,逃过了日伪的迫害。

事情败露后,日伪分子气急败坏地冲入顾宅,妄图搜集证据,拿下顾竹轩。顾竹轩面对嚣张凶残的敌人表现得大义凛然,毫不惧怕。

最后,由于没有直接的证据,日军只好释放了顾竹轩。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坚定了顾竹轩投身革命的意志。

1945年3月,中共射阳县委书记马宾的妻子林立患病。组织上安排顾叔平和林立扮假夫妻,去上海接受治疗。这次,顾竹轩也是动用自己的关系,将其安排进了红十字会医院。

而后,林立出院后,又在顾家宅院养病数十日,直至痊愈。

这一次,顾竹轩将自己的年仅15岁的儿子顾乃瑾托付给顾叔平,嘱托其带着这个孩子前往延安,让他参加新四军,投身革命。顾乃瑾不负父亲所望,追求进步,而后加入中国共产党。新中国成立后,服务于上海黄浦区,致力于文化发展。

此后,顾竹轩利用码头势力,授意青帮弟子多次协助新四军运送重要战略物资,极大地改善了苏北新四军窘迫的境地,为抗日战争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虽然,顾竹轩早年间为了巩固地位,曾利用同宗远房国民党高级将领顾祝同的关系,攀附国民党政权。还曾于1927年,参加了蒋介石领导的反革命政变。

他一方面为了私利取悦国民党高层,一方面又出于公义暗中救助中共起义的武装骨干。他曾以“天蟾”的名义保释了被公共租界巡捕房逮捕的革命义士姜维新等人。也是这次义举,被当时武装起义主要领导人周恩来得知后,评价其:为人可靠。

顾竹轩在从顾叔平那里听闻,“新四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一心抗战,军纪严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后,逐渐追求进步,向共产党靠拢。

解放战争时期,顾叔平在顾竹轩的支持下,当选榆林区副区长。以天蟾舞台为联络点,维持中共上海区地下党组织的运作。解放前后,顾竹轩又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为上海维稳做出了贡献。

这位曾叱咤上海滩的青帮大佬因其深明大义之举,得以安度晚年,于1956年,在沪逝世,享年70岁。而与他同一时期的上海滩大佬,无一善终:黄金荣晚年落败至扫大街,杜月笙在担惊受怕中病逝于异乡,张啸林投敌卖国,被暗杀于街头。

回顾顾竹轩的一生,“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起于微末,曾为了权力趋炎附势。但面对家国危难之时,却能仗义相助,不计得失。无论是救济乡民,还是襄助义士,顾竹轩都无愧于心中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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