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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7期 || 张婉如作品:回宜川/轩诚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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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将青春留在了黄河岸边的宜川)

轩诚浅语:

母亲是一名平凡的人民教师,她一生告诉我们最多的就是感谢。她感谢共产党新中国让她吃饱了饭、上了大学、做了教师;她感谢当年的李校长对她的关爱、宽厚;她感谢学生们对她的爱戴与尊重;她感谢家长们对她的支持与关心......母亲一直说,她的一生是知足的。但是回头一看,她的一生又是多么的苦难,对比而言,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抱怨人生

文:张婉如

导语/诵读:梁轩诚

(回宜川西郊中学,虽然陌生,依然亲切)

前年国庆,我们全家回了宜川。早上七点多点驾车从西安出发,沿西延高速北上,经由富县茶坊向东一拐,十一点多就到了我曾工作的学校——宜川西郊中学。

四小时与十九天

当我大学毕业被分到宜川时,老师讲:宜川是延安地区的富裕县,十四个公社,八万人,方圆百十里,旱涝保收,雨多收山,天旱收川,粮食吃不完,只因交通不便,驴驮马载拉不完,只有养下肥猪往外赶。虽这么说,但从小在素有关中白菜心之称的三原长大的我,依然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奔赴宜川。

那时三原到宜川有三条路可走,中间至少倒两次车。一条路是三原坐火车到西安,再到长途汽车站排队买西安到延安第二天的汽车票,因当天的车黎明已发。运气好,可买上第二天的票,一般要排三到五天。另一条线是西安到黄龙,也只能买第三天的票,黄龙与宜川间的车是从宜川开往黄龙的隔日车,并在黄龙返回,最快也是第四天到宜川。第三条线路是三原到富平,住一夜,等西安始发的过路车,这虽是最短路线,但买上票的机会很小。有了几次的失误,就再没走过这条路。

无论三原到宜川怎么走,路途的艰难,现在想起来依然心寒。一次路过铜川北金锁关,卡车突然出毛病。我们车上坐满四排人,两排面对面,腿插腿成两组。天下着雨,硬生生坐了三天三夜,每天只下去吃一次饭。

有一次寒假返校,因故半路停车。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摸到麦草垛,很冷。都靠近麦草坐下,这时有好心人给我们捂上上被子。霎时,我们身上头上奇痒,天明才知道,是善良的乞丐用满是虱子的破棉絮帮了我们。

我因晕车,每次回宜川家里总要送,能坐火车就是多绕路路也坐。一年寒假听说韩城通大车了。妹妹就送我到韩城,但下大雪了。韩城到宜川要翻一个大岭,大岭被雪一封,车过不去,我们就住在韩城县城。因为快开学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跑汽车站。听说雪融化才能发车,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盼雪化。一问车站工作人员雪啥时能化,回答是清明节后,一听傻眼了。

我们只好赶快买了返回的火车票。结了旅社的帐,只剩下一毛五分钱。我和妹妹背着行李、女儿,在冰天雪地里爬着泥泞、坑坑洼洼的大坡,不时地会摔倒,狼狈不堪。一个善良的大婶把自己的棍子给我。等到了火车站,一双脚成了冰疙瘩。到候车室放下女儿和行李。女儿冻得不停的哭,妹妹也留着泪。我姐妹俩轮流抱着女儿,一会坐在排椅上,一会在地板上踢踏着脚,想摔掉脚上的紧箍咒。好容易熬到东方发白。到食堂用仅有的一毛五分钱买了一碗红豆稀饭。女儿还指着饼子,一位好心的阿姨听说我没钱了,她掏钱给女儿买了一个饼子。饿了一天一夜的妹妹打着冷颤,我劝她喝口热饭,她硬是不喝。我真正体会到了饥寒交迫的滋味。

我们哆哆嗦嗦的上了开往西安的火车,每分每秒都好似日日之长到了三原,下车后到了姐姐家,才吃了一碗热汤面,妹妹已冻到了。这时已是出门第九天了,姐夫请假把我母女送到了西安,买了去黄龙的车票。第十天上车时,碰见我们学校的李老师,她抱着比女儿高一头的倩倩上了车。我拉着女儿的手上车时,确被挡住了,要补车票,姐夫跑步去补票,还是晚了。

第十一天才坐上开往黄龙的卡车。天檫黑时才到黄龙。又一次大雪封领,我们又不得不住下、等、盼。那时的黄龙县只有一条街,夹在高山峻岭间,日照短,冬天特别冷。晚上取暖烧的是黑木炭,太冷,太疲劳了,吃完饭我们母女就关了门睡着了。一会我恶心,呕吐,满床翻滚,惊动了隔壁的李老师。他咚咚打门,我挣扎着开了门,李老师赶快把女儿萍萍抱出来,才救了我母女两条命。

这时已聚集了去宜川的十七八个人了。我们就到黄龙城关公社去求助,公社主任了解了情况,热情的派了一辆大马车。第十八天,我再次上路了。体弱、年龄大的、小孩、行李坐车,其余步行。六十多岁、胖胖的张大妈把三十多岁生病的儿子扶上车,这时两名年轻的女知青却迅猛的坐在车邦上。无奈,大妈也就步行了。

大车在鞭声中,徐徐走出了黄龙县城,向大岭迈进,我们步行队伍紧随其后。到大岭后,大车围绕着盘山公路,旋转着爬行,向上,我们就抄近路先走了。天快黑了,我们摸索着走在似路非路的稍林里。绕在树木、荆棘之间七拐八避,旮旯拐弯的向前走,脚下的雪喳喳响。我们都穿着臃肿的棉装,戴着棉帽,蹬着棉鞋。特别是张大妈,一双放了缠足小脚的解放脚,穿着一双七扭八歪的破棉鞋,一走一滑的在千树百林中挣扎着,张大口喘着粗气,不时的滑一跤,她爬起来就走。由于我们天黑不好认路,我们在一个地方走了一会儿又转回了原地。

突然李老师一声惊叫,指着张大妈脚下雪中的血印,我过去仔细一看,她右脚鞋袜全丢了,但她还是撑着走,没有掉队。一个插队女干部摸出一双袜子给大妈,李老师又拿着倩倩一只鞋给张大妈穿上,有些大,就把一只袜子穿在鞋外。这时候大家都渴得要命,喉头火烧火燎的。林间有坑坑洼洼的深绿色的冰雪混浊水,但黄龙县是重点地方病区,那是一种要命的心脏病,这里基本没有当地人,偶尔住的都是全国各地来求生的人。算然喝这水几乎就是睁着眼喝病毒,但我们都不管不顾的喝了。

在这雪水泥泞的森林里,我们还是互相鼓励,努力的欢声笑语,你跌倒他扶起,他滑坡了我挡住。有时两个人都没滚下去,不是树挡住了就是第三、第四个人挡住了,对这种景象我们还都仰天大笑。

大家都拄上了树枝,手上、脸上都被树枝、树刺、树皮画上了一道道、一片片血口子或血印。棉衣都撕扯的漏出了棉花。浑身上下是泥冰水,对面一看,只看见一对黑眼珠,都忍不住得互相大笑。

上到大岭,白茫茫一片雪,身上瑟瑟发抖,如果不快点赶路,身上的泥水随时可结冰,脚会冻在地上抬不起来。下坡时,小杨稍不注意,踩在被雪覆盖的坑里,陷下去有十几尺深,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拉了上来,真是吓人。阴面的雪基本没化,张大妈叫我们用树枝引路,先用拐杖探路,再走,像鬼子探地雷一样,还好再没有像小杨掉到雪坑的险情发生。

翻过了大岭,天全黑了,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着急,大车也到了。车夫说这里离瓦子街不远,就住前边林场。来到瓦子街林场,叫开大门,说明来意,林场两位同志一商量,叫醒了炊事员,给我们馏了一大笼两面馍,烧了一大铁壶开水,我们一群饿狼似的伸出泥血模糊的手,抓着就吃。吃饱喝足,倒头就呼呼睡着了。

第十九天,宜川的班车才来,我们终于回到宜川,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到学校已是上课第二周,我深感内疚,当我开口检讨时,校长说:先休息,下周按时上课。李刚校长就是这样关心、理解同志。那时宜川人就是这样通情达理,热情好客,你无论走到宜川哪个陌生家,遇见饭就吃,不用客气。

从窑洞到楼房

我分到宜川西郊小学(后宜川西郊中学)时,校址是原宜川师范。所以校园较大,向南的校门外是一条东西马路,路南下个小坡是县体育场,里面有四间平房。

进校门左边有两间门卫房,再向后远远看见的是一排凹字形的平房,后边又是一排一字型平房,那是教职工宿办室、会议室和库房等。再后边有一排县教研室的平房。右边是教室。向后再过蔬菜地、粮食地,靠后山坡右边是厕所,西北角是学生宿舍、食堂。半山腰还有十多孔大土窑。这土窑洞西边是花兰沟,沟下面有一个日夜不停滴水的水泉,是天生成的自然水泉。附近人都在这吃水,我们学校也在这取水。冬天河水结冰,吃用都是泉水。我校是一位抗美援朝的复转军人担泉水供全校师生用。所以我们惜水如油,早上洗完脸再洗衣服、抹桌凳,最后撒地,点滴都不浪费。 

花篮沟两边靠崖畔挖有一孔孔的土窑洞,有一家三口的、一家两口子的,也有一家一口的。富裕的家有院墙,一般的家是没有院墙的,但院子放着农具、粮食、织布机、纺车、衣服等家当。这是名副其实的夜不闭户。

学校向东是水泉沟。这里有个在半山腰的水泉,从石缝里滴滴哒哒的流出了澄清澄清的瓦蓝色泉水,滴入一个天然的大石池里。天工锉的石池像一个大椭圆壳,去掉一块嵌在石崖里。水泉沟看不到明显的沟壕,倒像是居家和水泉几乎分布在一座山坡的南面。随着山势的延伸,高低、凹凸。道路的方向,坡度缓急,镶嵌在水泉的上下东西,点缀在漫山遍野的绿树花草中,像神笔画的一副美丽的图画。画面的窑洞都隐在绿油油的丛林中,中间偏下悬挂着一面明亮的大镜——水泉。

文革中,我曾和帮我带孩子的父亲住在这里崔长林家的小窑洞里,冬暖夏凉。我们喝到了宜川最好、最甘甜的泉水。

站在我校大门口,向北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树木,和住着人家的土窑,由坡底先缓慢渐抖的三条沟壕,有五六条通向山顶的羊肠小道,还有连接各沟之间的横道。

宜川古称丹州,城是以山势、河流走向建成。河从北边流来,遇城分成两支,一支向西缓缓地流入西川,一直向南急流下到南川。城西边有七郎山,北边是虎头山。山上窑洞也住人家。城里大都是平房和高低不平但磨得光滑的石头或是石板路,只有县府门前有一段平路,对面是宜川最高学府宜川中学。

今天我站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学校门前,熟悉的是学校还在这里,门前的东西路依旧,房门上还挂着白底红字西郊中学的门帘。陌生的是门楼高大了,平房不见了。今天是周日,依然不断有人出入、问好、搭话。记得五十多年前我刚来那几年,假日一定大门紧闭,因为怕狼闯入。今昔之比,天壤之别。

再抬头看山坡上,花兰沟、水泉沟、和平沟的土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楼房,贴着白花花的瓷片,在阳光下闪烁。人们都住进了明亮的楼房,用上了电灯,而窑洞隐在楼后。严冬酷暑,人们还享受着冬暖夏凉的神仙洞。各家都修建了美观的门楼,装上了颜色庄重的大门,吃上了自来水。使原来的画面插入了现代化的楼房。体育场的平房消失了,建成了一栋栋楼房。县委、县政府也变了,县招待所设备完善、都是宽敞的楼房。县城里高楼林立,道路平坦。南关党家湾变得陌生了,一幢幢楼房平地起,山坡建。延安路两边竖起了高大整齐的楼户,还有商业区、居民区、机关、学校和家属区。

1970年我儿子出生在西街王铁牛家,王婶和铁牛三兄妹相依为命,吃一顿玉米面鱼,孩子们高兴的都跳起来了。王婶整天忙里忙外,还忙中偷闲要进来问寒问暖,并指教我应该注意吃熟、睡暖,六月天还给我热炕住。有时还悄悄给传些妇女的蜜语。当我听后就觉得她像母亲一样亲切,温暖。这次去访,遗憾的是王婶已过世。

铁牛谈起这几年的生活,眉飞眼笑。说现在农民种地不但不交粮,国家还给补贴。地承包到户,活也少了,地反而种好了。常年都能吃上白面,不像你那时看到的寒酸。孩子们都上学了,在外面工作的,县里工作的都买房子了。铁虎、铁针都过的很好,也都住上楼房了。现在农民也参加了合作医疗,有个大病小病不用扛了。不像王婶当年扛病,走不动就趴着去上厕所,那时我们要上工,没法。我听着眼泪扑簌簌的流下。现在好了,每天都象在过年。

我们在招待所见到了马秀珍、马红梅等老同志,还见到几十个学生。我们叙旧谊、聊发展、谈变化,欢声笑语不断。第二天我们游玩壮观雄伟的壶口瀑布。第三天应学生邀请,去了革命圣地延安参观了宝塔山、枣园、杨家岭、四八烈士陵园、革命博物馆等。延安是我上大学的地方,现在变化更大,除保留了革命遗址外,全是新面貌、新建筑、新道路、新桥梁、高楼大厦,一个现代化的城市——延安,展现世人面前。在杨家岭时,我突然想到,如果周总理再能看一眼今日的延安,他一定会满意的点头笑的。

在延安我们看望了当年在苦难中帮助我的恩人,老伴的学生宁振玉。他们搬出了宜川云岩的土窑洞。现在也不种地,不织布纺线了。在延安买了个独院楼房,院子绿化的和主人心灵一样美。他们热情的款待我们,临出门学生妻子还送了我一件好看的衣服,并说:现在不愁吃不愁穿还有结余。我推不过,就穿了回来。穿回了恩人的富裕和温暖。

遗憾的是我没见到我最敬仰的李刚校长,他就像是我在宜川二十多年的一盏灯,照我前进,永不迷航。

宜川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第二故乡,我怀念故乡,怀念这里勤劳、热情、淳朴的乡亲,怀念这里纯洁无暇,永不减退的师生情。我祝宜川人民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祝宜川人民在祖国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中取得更好的成绩,给中国梦添彩加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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