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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桃之夭夭 文/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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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风群①113919521古风群②5912288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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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芯可  作者:姽婳

楔子

姜雪是姜府嫡出小姐,有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世上最好的如意郎君。外人常这么说。

她笑笑,未出嫁时,自己是笼中金丝雀,出嫁后,是一具没有魂灵的木偶。

苏家从一年前就分了家,苏南安把房外一株桃花树连根拔起,一起移植到北街的新宅,仍种在他的屋外。姜雪嫁进来后,见苏南安做得最多的两件事就是,对着桃树发呆,对着桃树画画,一年中的春夏秋冬,他每天都画,过年那天就拿去树下烧,端着一壶温酒,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有时累了倒头就睡,他的身子像是铁打的,下着薄雪的冬天,竟从不生病。

夫妻两人一年见面不超过十次。姜雪想,这一辈子也就那么过去了吧,相敬如宾也没什么不好,在苏南安身上,她始终输了一颗心,输给一个叫清聆的名医,那个在她大婚之夜死去的人。

我在这山间住了千年,盼得他一个转世轮回。在他弱冠之年时,我初入府,以当世名医的身份。

苏南安喜静,偌大的院子,除了他,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仆人,我拎着药箱,站在院门口看见他躺在摇椅上打盹,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斑驳的竹叶,落在他身上聚成或大或小的圆圈,我突然鼻头酸涩,眼泪上涌,苏南安迷迷糊糊醒过来,埋头低声咳了几下,半眯着眼看我,淡淡道:“你来啦。”

我慌忙擦干眼泪,跟着他进了屋。

苏南安的房间不大,收拾得干净妥帖,开着四扇窗,一半照进暖阳,一半是斜疏的竹影,我接过他沏好的茶水,或许是他体质虚寒,习惯喝热水,我隔着白瓷杯子,温度也不低,一口灌下去,烫得舌尖发麻。

他又倒一杯,放在桌上,推给坐在对面的我:“我不知道你的喜好,只用了平常的红茶,有些苦味,如果喝不惯,我那有备着的花茶。”

我透过薄薄的水汽,看见他苍白的脸,不得不说,苏南安有一副好皮囊,足够让世间女子一见倾心,然而命运从没有绝对的眷顾,他虽生于富贵的书香门第,却带有严重心悸,因为是胎生顽疾,所以无法根除,只能靠吃药减轻疼痛。

我垂下头,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想起刚来时下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他是被诅咒的人,是不祥之人。我难以想象,在他二十载的岁月里,那些尖酸刻薄的流言蜚语,究竟把他推到了怎样的地步。

而我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我欠了他算不清的债,还有一条命。

我恍惚回过神,嘴里的苦涩从舌根蔓延开来,冲他笑道:“不要紧的,我来者不拒。”两辈子了,他一直都是这样事无巨细。

苏南安点点头,把手摊开让我把脉。

我翻开药箱,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递给他,他有些诧异,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之前听你兄长说了你的病症,我曾经遇见过,所以提前做出了二十粒药丸,每天吃一粒,吃完病就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撒谎,我埋着头攥紧手中的杯子,不敢对上那双黑沉幽冷的眼睛。

“嗯,如此,多谢了,出门左拐一百步是账房,去那里就能拿诊金。”苏南安的语气仍然平平淡淡,无悲无喜。大概是每个大夫都这样保证过,结果却不尽人意,失望太多,也就不抱有希望了,我想。

我默默收拾好药箱,出门左拐。

苏南安房中的灯一直亮着,昏黄的烛光投在窗纸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孤独而单薄。

他这时在做什么呢?看书,练字,或是作画?我猜不到,但我能想象,他或许会像往常一样,沏好一壶红茶,搭配白瓷杯子,手中握着小楷的狼豪笔慢慢写着什么,目不转睛,全神贯注,那是他认真起来的样子。

一直到了圆月挂疏桐的子时,我才看见他房中的灯火熄灭,我倚着窗口挪了挪脚,瞬间麻得倒吸一口气,感觉像是下半身被砍去了,酸胀的触感流遍四肢。

我干脆化成一缕薄烟钻进他的卧房,他属于那种尤其敏感的人,睡觉一直浅眠,因此我在他的药里下了十足的安眠成分。

幸好,苏南安还是乖乖吃了药。

树梢头上的月光隔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霜雪,此时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就碎,我不知道他还有多长时间,不想再等他一千年,凡人脆弱,我在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

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我调动全身修为,汇聚成光,一点点融入他的血脉,时间越长,那种窒息的疼痛感就愈演愈烈。五十年的修为,已经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我收回手,额头渗着密密麻麻的细汗,鼻息粗重,最后累得几乎闭着眼离开,一头钻进被窝里。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是我和他的前世。

那时,少年不知愁滋味。

我每天想着如何躲着姐姐,背着她下山去,去看看那繁华似锦的尘世,是不是真的有山中精灵们说得那么有趣。它们说,尘世有绚丽的烟火,有嘈杂不息的吆喝叫卖声,有小桥流水的亭台楼阁。

姐姐知道后,用一捧桃花雨,把精灵们打得抱头鼠窜,并且再三警告我,我的天劫就要应验,千万不可以下山,虽然那劫难是躲不过去的,但是起码有她在,会尽力护我周全,她用少有的严肃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我呆呆怔住一会儿,想起姐姐许多年前在一个雨夜跑回来,浑身是伤,大雨哗啦啦地下,鲜血和着雨水把她快要浸透了,我吓得大哭,她咧开干裂苍白的嘴唇,笑着说没事,这是她的劫,躲不过的,过去了就好了。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向她保证不会乱跑。

她捏捏我的包子脸,又去酿桃花酒了。我实在不懂,明明山中没人喜欢喝酒,她却每年都酿,从不厌倦,多得把整个酒窖塞得满满当当。

后来,我与他相遇,如命中注定,避无可避,我们像青藤绕木,纠缠不清却又彼此依存,结局,或死或伤。

山中进了道士,抓妖的,而姐姐不在,我堪堪几百年道行,被打成重伤摔落山崖,挂在一棵枯树上。他进山采药,救了奄奄一息的我,剧情像民间被说了无数次的烂话本一样。

他是当地有名的大夫,悬壶济世,医术精湛,他是段惟,是我这辈子最亏欠,最愧疚,最爱的人。

段惟少言寡语,前来治病的人不少,却都是十分安静,而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只小麻雀,他也不动怒,每次只淡淡抬起眼,说我聒噪。我笑起来,嘴巴更像开了闸的水,飞快捣着药围着他转来转去。

时光轻松流逝,日子平淡如水,自伤好了后,我以报恩的借口留在他身边,一直呆到上元节。人间的上元节,晚上处处灯火通明,喧嚣热闹,我拉着段惟兴冲冲地去逛街,他牵过我的手,说人多,不要走散了。我扬起脸,刚好看见他宽厚的肩膀,而后重重点头。

摊主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卖的兔子灯却十分精致可爱,我被吸引住,停住脚不肯挪步。段惟拍拍我的头,大步走过去,暖黄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我在远处看着,只有朦朦胧胧的影像,忽而想起书中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应该就是这样一番光景吧。

段惟走过来,递给我兔子灯,说:“天气微寒,不如回去吧?”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好多好玩的没玩过,自然不依。他拗不过我,扬言回去要灌我姜汤,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没入人群里,一下子没了踪影。

凡人有句话:冤家路窄。我挤出人群,一眼看见当初那个道士,脚下生风,慌忙逃走,而他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隐隐有预感,姐姐说的天劫应验了。轻功不好,修为不足,我知道这次怕是逃不过了。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他出手将我打得摔下来,随即喉间腥甜,一口血喷出。

道士又提了剑向我杀过来,而我无路可逃。

段惟在最后关头冲过来,我眼睁睁看着铁剑穿过他的心口,鲜血喷涌,淋了我一脸,我眼睛里都是血,入目通红一片。我怔怔地看他轰然倒下,浑身冰冷无力,伏在他身上,眼泪簌簌掉下,哭得声嘶力竭,心脏处似乎被掏空,剩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冷风拼命灌进,麻遍了我的全身。

段惟不能死,他更不能因我而死。我逼出内丹,捏成碎片融进他的伤口,血肉翻裂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他,仍旧一丝气息也无。

我跪在地上,抱着他逐渐冷去的身体,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力挽留的绝望,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因我肆意妄为,他丢了一条命,因我不听劝诫,他没了安稳人生,因我无能懦弱,他拼死相救。

姐姐终于赶到时,把那道士打成重伤,带走了快变回原形的我。

我失了内丹,重新修炼。那一夜后,我似乎也丢了魂,整日沉默寡言,闭门不出。

千年后,我用尽一生气力,越过漫漫光阴等到你。

彼时,如沐春风,不胜欢喜。

我从梦里惊醒,喘着粗气,大汗淋漓,看向窗外,天空翻起微微鱼肚白,夜色未尽,寒气透骨。我随手拢了件衣服,呆呆坐在梳妆台前,一抬手就摸到泪水润湿的脸颊。我苦笑,有生之年能再见他,偿还我的罪孽,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清聆。”黑暗处走出一个人影,我回头看见了我的姐姐,云裳。

她满脸忧色,紧锁眉头低声唤我:“清聆,你将修为渡给他,不出两个月便会没命的,你可曾想过?”

我张张嘴,眼泪滑落,滴进口中,酸涩到发苦:“姐姐,这是我欠他的呀!很久很久以前,我本该死了。”如今不过是还给他而已。

云裳走近了,轻轻搂住我:“清聆长大啦,有主意了。”她又将下巴磕在我头顶发旋上,“姐姐不会拦你,你和他,纠缠那么多年,是该有个了断了。清聆啊,你记着,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法回头,结局如何,尽力就好。”

苏南安作息规律,早早就起了。

他开门见我端着饭菜,有些诧异。我摆出碗筷,说:“你的身体太过孱弱,需要食疗辅助。我去问了苏大少爷,他同意我住下了,就在你对面的阁楼,有事喊我。”

苏南安沉默,淡淡扫了一眼忙忙碌碌的我,轻声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再努力,都一样。”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慌忙低下头,憋回眼眶里的泪,置若未闻:“苏公子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他迟疑一会儿,最终还是安静坐下来,木筷和修长的手指相称,黑白分明,他突然说:“我院子里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用客套,叫我苏南安就好。”

“哦。”

我每天日复一日,做饭,看书,晚上就潜进他的卧室。日子平淡充实,苏南安气色渐渐好转,他喜欢下棋,有时拉着我和他对上一两局,而大半时间都是我赢。那时,我便会笑起来,像个幼稚的孩子,拿着笔戳他的眉心,留下一个淡淡的黑印。

我数着药丸慢慢减少,开始化淡妆以遮盖我苍白的脸。

我偶然一次听他的兄嫂提及姜雪,说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两家门当户对,过几日就定亲,而这些,苏南安不知情,其中的缘由,我清清楚楚。

他对我态度不同,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而我是苏府的恩人,又盛名在外,不好直接下逐客令。若我对苏南安有情义,最好趁着这次结亲一把掐断,毕竟,一个名门嫡秀和一介漂泊不定的大夫比起来,前者好得太多。我暗自苦笑,我们之间,那样纯粹热烈的爱,已经是奢求了。

我曾偷偷去见过姜雪,杏眼弯眉,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她正在刺绣,纤长的手指弯弯绕绕,一个嬉闹的小雀就活灵活现了。我想,这样的人,总不会太差。

三月,我和他度过的第二个上元节。

大街小巷里锣鼓喧嚣,人群涌动,他逆着光,笑容温和,牵住我的手:“人多,不要走散了。”

我木然站在原地,心口像被侵蚀一般疼痛。

我寻了个借口支开苏南安,骑上一匹枣红马,目送他一点点被淹没在人群中。

我追逐了大半辈子,等了一生的人啊,他的以后,再也与我无关了,我终于能够,了无遗憾地忘记他了。

扬起马鞭,耳边听见寒风呼啸,沙沙作响。

姜府嫡出小姐和苏家二公子的亲事敲定,选好了黄道吉日,备足了聘礼。街坊邻居说两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蜷缩在客栈的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绝,眼泪忽然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濡湿了半个枕头。

他们成亲那天,天空飘起朦胧细雨,迎亲的人抬着喜轿,敲锣打鼓,热闹非凡。我冲出房门,踉踉跄跄跌进雨里,远远看见苏府门口一对大红灯笼,刺得眼睛生疼。我生生站了一天,淋到浑身湿透,咳出一滩血。

晚上的时候,脑袋突然清醒些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凡人所说的回光返照,但也没什么所谓了。我从箱底翻出一件嫁衣,金线勾勒出桃花的纹路,盛开在宽大的裙摆上,衣服很合身,镜子里的自己,恍如要出嫁的少女模样,长眉樱唇,三千青丝盘起一个发髻,斜插入一支玉簪,露出修长白净的脖颈。

多年前,我一直期待着,等着,那人鲜衣怒马少年时,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而那样的光景,我终究是等不到了。陪他的人,再不会是我了。

房门被猛地推开,他声音低沉醇厚,像夹杂了数年的悲欢离合:“清聆!”

我晃悠悠地站起,眯着眼睛:“你来啦。”

随即心口剧痛,眼皮也渐渐沉重,措不及防地一头栽倒,伏在地上咳血,血越来越多,怎么都止不住,沾在嫁衣上,大片大片地晕染开。苏南安冲上前,紧紧搂住我,眼泪猛然掉下,重重砸在我的脸上。

我抬起手摸到他的脸,泪珠裹着黑短的胡子,有些扎手。

我阖上眼,听着他在我耳边哭着唤我的名字。他说,他不会和姜雪成亲,他要带我走,什么万贯家财,清名沽誉也不要了,我们会成亲,我会是他唯一的妻。

我喘着气,微微笑着攥住他的手。我说:“苏南安,你回去吧,她还在等你,我们……没可能了。她会是个好妻子,你别辜负她,就当是我最后求你。”

苏南安哽咽了很久,末了,才张口,缓缓说:“好。”

他又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却能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我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抓住他的手,威胁说“苏南安,你……给我听着……黄泉路上……你要是敢来……我……我就把你打成猪头……再……踹回去。”

他笑了,说,好。

我手上力气松懈,眼前一片黑暗。

恍恍惚惚,想起爱他的这些年。

于他,我独自画地为牢,痴等了三十六万五千个日夜,四千个寒来暑往。回忆太长,一生太短,孤寂寒冷的夜,我不愿他一人踽踽独行,执着到不死不休。

我们之间,相隔万里,有山川丘陵,有长河星辰,有白昼晨昏,有时光荏苒。

如所爱隔山海,而山海,不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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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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