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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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原创作者：明子谦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怨长久】
我是个皇子。
确切的说，我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虽然我的母族是郢国最显赫的权贵，我的母亲是郢国最尊贵的皇后。不知为何，我却被母亲嫌弃，遣我驻守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
边陲艰苦，常有外族来犯，凶险万分。
烽火狼烟，寒光铁衣。
本该锦衣玉食的少年郎，却披上战袍，拿起刀枪，挥洒热血。
关外的烈风寒了我的心，皇城的冷漠彻了我的骨。
我的幽怨凝固在苍凉的夜空中，凝固在呜咽的曲调里，久久不散。
郢国的九五之尊，我的父皇驾崩了。噩耗传至，我马不停蹄地奔向魂牵梦绕的都城。万万没想到，身为人子的孝悌令我陷入母亲的圈套。她囚禁了我，甚至剥夺我替父戴孝守灵的权利。她随之夺了我的兵权，杀了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她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邺。
我仿佛越来越不认识她了，或者我从来就没认清楚她。
外族来犯，边关告急。
接连的败仗，群臣的进谏，让母亲不得已想起我这位曾经战功赫赫的将领。我再一次穿上盔甲，携着对母亲的怨怼，对敌人的愤恨，所向披靡。驱除外敌，平定边境。百姓心中的英雄，群臣眼中的赞赏，直接撼动了母亲的帝位。
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少年，今日的凯旋，便是母亲野心的终结。
纵然我大逆不道，纵然我遗臭万年，逼宫，退位已成定局。
我如当年母亲待我般囚禁了她。从此我再也未曾踏入她宫门一步，直到她灯枯油尽之时，我才知道为何她今生如此待我，屠尽我的兄弟姐妹，处心积虑地登上帝位。
她曾是几十年前被父皇灭掉的邺国公主。父皇在迎娶母亲的当日，毁了母亲的家，灭了母亲的国。而父亲却明媒正娶了母亲，并为她捏造了郢国最尊贵氏族的身份。但母亲从未忘记复仇，她的恨融在甜言蜜语的温柔乡里，掺在精心烹调的酒饭里，积在奋笔疾书的奏折里。她要一如当年般，杀了父亲的亲人，毁了他呕心沥血的江山。而我，不过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
于是，她像恨父亲一样恨我。她就这样恨了一生，怨了一生。她求我原谅，原谅她未曾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心中凌乱如麻，不知所措。父亲的杀戮一手造就了母亲终其一生的怨，而母亲把这怨毫不留情地传给了我。怨念如同疫病，肆意横行。
母亲逝后的几日内，我无心国事，便装出宫，以排遣心中的苦闷。不知何时，我忽然走至护国寺前，遇到了一位僧人。他说：“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世间万法都是有心而生，勿以怨果，而忘了恩因。”
我恍然落泪，怨得太久了，怎却忘了生养之恩？
【求不得】
我是个花魁。
确切说，我是茗翠坊名动京城的花魁。我以倾城之貌，咏絮之才名震四方。我的美让世间男子流连忘返，我的才情让京城名流一掷千金。
无疑，那些相貌平庸的女子，对我是极其羡慕的。
夜深露重，刚送走一批客人，我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我打着哈欠缓缓爬起来，坐到铜镜前。铜镜里的女子妩媚动人、风姿绰约。突然镜中的女子扯出一个阴冷的笑，随之，镜中那张美艳的脸被一点一点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几的脸。
女子把那张面皮轻轻擦拭，随之收在一个锦盒之中。然后，她望着镜子外的我，神色黯然。
“没想到这帮大爷真难伺候！”我恨恨地吐出一句话来。我转过头来，凝视锦盒片刻，讥讽道：“当年我做丫鬟侍奉你时，也没见你这般辛苦，早知花魁这么难当，何必杀而替之？”
我起身挪步到床边，叹口了气，自言自语道：“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什么甜言蜜语，什么真情挚爱？怎不见哪个替我赎身，娶我入门？”
翌日，我依旧拖着疲惫的身躯，戴着美艳的面具，笑靥如花。日复一日，芙蓉暖帐，良宵红尘。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中秋佳节，圆月高悬。
我蹲在岸边放河灯，看着渐行渐远的幽暗光泽，低头祈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抬眼，无意间看到茗翠坊打杂的他。他曾是我做丫鬟时最要好的伙伴，待我极好。他说等他攒够银两，替我赎身。当时心高气傲的我，怎能看得上平庸憨厚的他。
他放下一个做工粗制的河灯，望着河灯渐渐飘远，呆呆出神。
我走过去，轻声问道：“你许得什么愿？”
他回过神来，瞧见是我，低下头来，说着熟悉朴质的话语：“哦，是姑娘啊。小的我还能许什么愿。只求心中那个人无论在哪里，只要过得好，我就满足。无论多久，我都等着她回来。”他抬起头来，忽然接着道：“姑娘，你说她会回来的，对吧？”
我瞬间热泪盈眶，险些落下泪来。
多年的回忆涌上心头，我的主人才是这位风华绝代的佳人。当初平庸至极的我，如其他女子一般，羡艳她的一切。
我羡慕她即便沦落风尘，都依然掩饰不住绝代的风姿。我嫉妒她回眸一笑的瞬间，都足以让世间男子为她争风吃醋。
我希冀有一天和她一样，锦衣玉食，舞尽天下风骚。我祈盼有一日如她一般，才艺卓绝，俘获满城芳心。
多年来的陪伴，我学了她的神，仿了她的态。除了样貌，我样样同她无异。于是，我动了杀机。留了她的面皮，我便成了她。
风尘欢场，失踪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鬟，又谁会在意？
自此，我满头珠翠，云袖轻摆。我抚琴弄曲，歌尽繁华。多少男子慕名而来，千金散尽，只为睹我一眼芳华。
我曾经以为的坐上琴心，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我以为的海誓山盟，不过是风花雪月罢了。而我，恰好是他们手中的玩偶而已。原来我费尽心机所求的，换来的却是千金买卖下的虚情假意。
我的笑靥里多了一丝哀伤，多了一份凄凉。
欲求不满，人之常性。可我为了欲求不得的妄念，不择手段。到头来，不过换来一场梦幻泡影。如今所求的一人心，却近在咫尺。
可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终究戴着美艳的面具，扮演着本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放不下】
我是个僧人。
敲着冷冰冰的木鱼，伴着古卷青灯，静坐修行才是我的正途。
佛家有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我忍了醇厚清雅的酒香，却禁不得情爱的妄念。“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卿的美丽无法让我忘怀，舍不得，放不下。我唱着梵音，转着经筒，念着伊人。
我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傅抚养在庙宇之中。师傅说我灵台清明，颇有慧根。他一心盼我修得正果，做一个普渡众生的高僧。而我不知道能不能随了他的意，因为众生和她之间，我不知如何选？
而她是个修仙道徒。而她同样肩负着拯救苍生的命运，她修的是身，而我修的是心。她笑我呆笨痴嗔，我爱她洒脱真诚。她斩妖除魔，我超度魂灵。她一身浩气，持剑走江湖。我一脸虔诚，握珠讲天下。
我和她终究不可能的，不仅我心中有佛，她心中有道，还有守护苍生的使命。她说世间妖魔横行，凡人如何安身立命？剑气如虹，斩尽世间妖孽！我说凡尘万物生灵，人妖自有共处之法。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
修仙之路艰难险阻，雷霆之劫孤寂之苦。
那年她遭雷霆之苦，我徒步跪拜，日夜祈祷。我祈求佛祖，赔上永生永世，换她度得此劫。佛摇头叹道：“值吗？”
十日后，她憔悴却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她修成仙身。我憨厚一笑，心中安定。
她的灵力越来越强，屠的妖越来越多，她却越来越不开心。我问为何？她答，“既然人妖殊途，为何那么多痴男怨女？”
她转过来头来，定定地望着我，半晌道：“你说，你会不会离开我？”我脸颊羞红一片，低头避过不答。她戚上前来，温香的气息吐在我的耳畔，痒痒的。她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心下一惊，手中的佛珠撒了满地，“罪过，罪过。”
“人和妖，仙与魔拼了命都要在一起。我们呢？”她继续道。
我默默捡着地上的佛珠，心中烈火炙热。我站起身来，抬眼望到高大的金色佛像，心中的火一点一点幻灭。我背对着她，缓缓道：“逆道而行的结果便是分离，是毁灭。佛与道，是拯救，而不可明知故犯。”
“我们拯救苍生，谁又来成全我们呢？”
她渐行渐远，我静坐读经。
我和她终究不可能，她修了永生，我修了重生。我们看过太多的因果，丢不下自己的责任。
求不得，放不下。既然求不得，何必放不下。求是因，放则是果。因果早已注定，何苦执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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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稿都源于古风楼兰作者 编辑：泽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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