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玄武纽汉篆“任西侯印”道教金印赏析

一位网名叫zhnsh8412的神秘朋友给笔者发来了一枚非常精致漂亮的，玄武纽汉篆“任西侯印”金印，叫笔者欣赏。印已经过成份检测，含金90.92％，银8.01％，钯0.449％，铑0.012％。从检测结果看，该印应确是老金印，现代金中绝不会含这么高的钯、铑等稀有金属元素。印通高约85毫米，玄武纽高约65毫米，印台高约20毫米，印面约为40×40毫米。重量估计不少于2000克。

印的玄武纽应是笔者所见数千枚历代印纽中，最精细、最华美、最大气、最灵动的神兽纽，也是中国历代金属印章中，唯一使用玄武神兽作为印纽的金印。它采用了圆雕，浮雕，镂雕等多种雕刻手法，把神话中的龟蛇缠绕的玄武形象，雕琢得活灵活现，呼之欲出。作者刀下的神龟，被赋予了龙的形象，而且把龟龙的龙的形象，突现到最大限度。

硕大的龙头几乎占据了龟龙全身的1/3。巨大嘴微张，灯似的巨眼环视四方，卷曲的眼眉粗壮有力，小小的耳朵向后伸张，头顶的巨角坚实上扬，口边的曲卷的髯脑后鬃鳞甲都雕刻得一丝不苟细致入微。肥硕的身躯与粗壮的前后肢和巨大的龙头，显示出龟龙的神武雄姿。和龟龙相视呼应的巨蛇口吐云水卷花给到好处地把它与龟龙间的空隙补充得天衣无缝，被凝固的形态产生一种欲动不能、欲静却动的审美效果，形成一种流动的气韵和力量，产生一种气势美。

整个印纽立体感凸显得鬼斧神工般完美。蛇身的曲卷缠绕自然有刚力，蛇头蛇眼蛇口的搭配雕刻，无不栩栩如生，龟蛇四目相视宛如一对小夫妻在打情骂俏，嬉戏玩闹。印的玄武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古代的一座精美的艺术雕塑，它精湛的技艺，完美的艺术形象，已经无庸置疑地进入了中国古代雕塑艺术的最高殿堂。

玄武的神龟形象化为龟龙的模样是辽代契丹人最早创造，有准确时间记载的是“重熙十一年（1042年）耶律仁先供奉”的金龟龙刻款。（见拙文《汉文契丹文对译款“重熙十一年耶律仁先供奉”金龟龙考释图说》）此时的龟龙形象已完全定型，比此玄武纽中的龟龙更加成熟，更加规范。这也证明此印确系辽代雕制，从纽的玄武形象推测，它的铸制时间应早于辽兴宗重熙年间，估计应在辽圣宗太平（1021-1031年）至开泰年间（1012-1021年）。龟化作龙形说明此时的玄武已经不再是一般的灵兽，而是已进入天神行列的神祇。辽代龙的形象使用有严格的规定，非横帐皇族不得使用，此玄武中龟龙的出现间接告诉我的此时的玄武已不是普通的神将，已是天帝一级的天神。

可以证明此种推测真实的证据是1986年发掘的辽陈国公主墓出土的两顶鎏金银冠，公主冠顶缀饰一件元始天尊像，头顶花冠，高髻长须，宽袖长袍，盘膝坐于莲花之上，后背光边缘饰9朵灵芝。驸马银冠先是用镂雕錾刻花纹，然后用细银丝缀合成冠整体，冠正面錾刻凤鸟、飞鹤和道教真武形像，人像脚下刻一仰首玄武。

陈国公主是辽景宗耶律贤的次子、辽圣宗耶律隆绪同母弟耶律隆庆之女。生于1000年（辽圣宗统和18年）死于1018年（辽圣宗开泰7年），死时年仅18岁。从中可以知道，最迟在辽圣宗开泰年间（1012-1021年），道教的玄武已从动物神升格为人物神，从他和道教最高神元始天尊平起平坐的待遇上看，此时的玄武已应是玄天上帝级人物。这比南宋道教经典《玄帝实录》所说：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年）丁酉岁，“上应大罗天真化三年也。三清上帝并升玉宸殿，敕九天司马开历，考万天功过，校正三官四圣自太虚开化，神一挺生，所有保天佑地、化育群生之功……时昊天玉尊亲行典仪，册封至玄武加号'太上紫皇天一真人、玉虚师相、玄天上帝’，领九天采访使职及下荫龟蛇号。”要早上近半个世纪。从中可以看到宋人为在文化上制造超越契丹的假象，不惜在道教经典中也造假的龌龊嘴脸。

印台四周细细的边框内鱼鳞地上錾刻了一朵盛开的宝相牡丹和相扶的枝叶，使印显示出一种静谧祥和的气氛，使玄武纽的威武强悍的气势融于和谐柔美之中，给人以世界平和松弛的氛围。印面以玉箸篆体汉字阳雕了“任西侯印”（读序为：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四字。“任西侯”是人名？是官称？均非也！而是“任命为”+“西侯”的简缩。“侯”为古代之爵位之一种。“西”为方位词，加在侯爵前，意为西方之侯。遍查历代封爵之制与侯爵之名均未见以方位封爵之实例。看来，此“西侯”应不是食人间烟火的东西。

联想到玄武即是道家方位之神的先例，估摸此“西侯”应也是道家之神职称谓。玄武本二十八宿中北方七宿之总名。战国典籍已有记载。《楚辞·远游》有“召玄武而奔属”之句，洪兴祖《楚辞补注》卷五曰：“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 《礼记·曲礼》云：“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注曰：“行，军旅之出也。朱鸟、玄武、青龙、白虎，四方宿名也。……军行法之，作此举之于上，以指正四方，使戎阵整肃也。”

道家经典《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说，真武大帝是太上老君第八十二次变化之身，托生于大罗境上无欲天宫，净乐国王善胜皇后之子。皇后梦而吞日，觉而怀孕，经一十四月及四百余辰，降诞于王宫。后既长成，遂舍家辞父母，入武当山修道，历四十二年功成果满，白日升天。玉皇有诏，封为太玄，镇于北方。唐太宗封为'佑圣玄武灵应真君’，辽契丹时玄武神应被封的等级更高，从辽墓中金银冠上玄武与元始天尊地位相近的事实分析，辽境内玄武的地位应是天帝一级，从此印其可勅封王侯神职可知推测不虚。

道家历来重视方位，色彩与五行、四灵的关系，他们把方位，色彩与五行、四灵排列对应，从决人间吉凶祸福。如：木，方位东、左，色青，四灵之龙；金，方位西、右，色白，四灵之虎；火，方位南、前，色红，四灵之朱雀；水，方位北、后，色黑，四灵之玄武；土，方位中，色黄，天帝之位。

玄武就任天帝之位，故践中位，其部将龟蛇书吏金童玉女必站四方以卫，勅封东西南北四方位侯顺理成章。此玄武纽“任西侯印”金印，为侍卫西方的神将之印应为可信。虽然中原道家典籍对此事无载，辽地道家经典未见流传，但玄武纽“任西侯印”金印以实证弥补了道籍这一缺失，不能不说是道家一大幸事。据zhnsh8412先生讲，当年发见此印时，确实系在墓中的西测。笔者推测此玄武纽金印不可能只此一枚，而应有四枚，是用来镇魇四方鬼魅的道家神印。

此玄武纽“任西侯印”金印的价值，不仅在于它是一颗传承千年，精美绝伦的辽代金印，而在于它传达了不同于中原道家对玄武的记述，以可靠的实证明了辽代契丹地区的道教文化比宋地的道教文化更早更普及更有创新。这为研究契丹文明又提供了一份可信的不可多得的文献。

泉痴山人2012/12/28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