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钱币揭秘之六：

“天授元、通宝”辽铸之辨析

笔者在拙文《辽（契丹）编年钱谱》附录：《辽（契丹）人在大辽灭亡前后所建政权年号含义解》中对后辽耶律统古与和耶律喊舍的年号“天授”含义解释为：“元太祖十二年，金贞祐五年（公元1217年）二月，耶律金山兵败延州。耶律金山转至高丽西京平壤，渡大同江。1217年，被部下耶律统古与杀害。统古与称帝，改年号“天授”。“天授”意味统古与的帝位是上天所授。语出《史记。淮阴侯列传》：“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唐。刘舜锡《天论下》：在舜之庭，元凯举焉，日舜用之，不曰天授。》”

“耶律喊舍，旬又杀耶律统古与，继续承'天授’年号直至1219年被四族联军在江东城灭亡”。《含义解》没有解释耶律统古与和耶律喊舍建元“天授”的原因，更没有解释他们在高丽境内竟使用高丽太祖旧年号“天授”的缘由。由于耶律统古与和耶律喊舍“大辽”的灭亡，彻底结束了契丹皇族对女真人的反抗，使契丹人复兴“大辽”的运动画上了休止符。

这以后，契丹人主力随蒙古西征南进，多数未回到故乡，逐渐融入屯军驻地民族之中。而留在原辽故地的契丹老弱妇孺，逐渐并入东蒙古族与原辽汉族之中。后辽的历史渐渐被人为抹掉或被时光尘封。

高丽史不记，金史不载，元史阙如，耶律统古与和耶律喊舍短暂的“天授”年号，也就被人渐渐淡忘，他们铸造的“天授元、通宝”钱，也就成了千古之谜钱。所幸，耶律喊舍自缢后，其部下的五万余户契丹人，被耶律留哥徙往原辽上京临潢府和其所辖吉林东与辽西一带，这些人携带的“天授元、通宝”钱，也就成了这些地区后辽钱币主要出土地点。

清末民初，“天授元、通宝”钱，陆续在原辽上京临潢府和吉林东与辽西一带少量出土（见图1、），限于当时钱币商和收藏家泉识均不高的现实，“天授元、通宝”钱，开始被列入不知年代品。随着民初对西夏钱币的发现与认识，陆续有人将“天授元、通宝”钱，判归西夏。理由是西夏开国皇帝景宗李元昊建有“天授理法延祚”年号。

然而，经上世纪三十年代钱币学家和收藏家考证，虽然，西夏开国皇帝景宗李元昊建有“天授理法延祚”年号，但李元昊是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建国之前，即废除大宋年号，建西夏年号行于国中；去掉唐赐李姓、宋赐赵姓，改皇室姓氏拓跋氏为嵬名氏；命大臣野利仁荣参照汉字，编制成笔划复杂的西夏文，在领地推广使用。建国时如真要铸钱，那只会铸西夏文钱“天授宝钱”。西夏自始至终，经济中主要使用宋朝钱，所以李元昊建国时不需要也没必要铸造汉文钱“天授元、通宝”钱。

历代西夏钱币学家，在辨识真伪方面已做了大量工作，剔除了不少伪品。如方若的《言钱别录》、丁福葆的《古钱大辞典》等著述，都正确地认定与剔除了如“天授通宝”、“正德元宝”、“应天元宝”、“乾定元宝”、“乾祐通宝”、“天赐通宝”等西夏钱币伪品，目前确认的西夏钱币，有11个年号钱，15个种类（西夏文钱6种，汉文钱9种），近100个大的版别。其中并不包括至今还有人顽固地认为是西夏钱的“天授元、通宝”钱。原西夏境内也从未发现一枚汉文“天授元、通宝”钱。

“天授元、通宝”钱为辽铸，目前似乎已为大多数北方收藏家认可。特别在几位收藏家公布了背镌“契丹日月”折五型金银铜钱以后，应该已成定局。大家归纳“天授通宝”钱（“天授元宝”钱，只发现一种辽风甚浓之小平钱。）的形制特点有三点，且都为辽钱所独有：

1、钱分小平、折三、折五、折十四等，每等形制、书法、风貌各异。小平（见图a、b、）辽风浓郁；折三（见图c、d、）、折五（见图e、），金钱影响明显，似为金代天字钱改范而来；折十（见图f、）辽金风貌混杂。

2、保持了辽钱同模金银铜三铸，与四等钱中必有折三或折五钱加添背饰，专门用于祭祀的传统。

3、继承了东辽、北辽、西辽等创造的，面汉文背加镌契丹文及日月纹的加添背饰方法，使最后一枚辽政权年号钱的认定有了勿庸置疑的证据。

后辽耶律统古与和耶律喊舍为什么建元“天授”？难道他们不知道“天授”是高丽太祖王建所建年号吗？据笔者推想，一是他们确实不知道，因为他们建元时（1217年）已距高丽太祖建元“天授”（918年）近300年。他们也不在乎与异国旧年号相同，因为他们感到选择“天授”年号，是当时最恰当的。二是他们知道，但选择“天授”作年号，正是根据身居高丽，高丽王室被武人挟持，高丽人正遭受前所未有的苦难的实际情况而作的抉择。认为“天授”年号可以拉近与高丽民众的关系，利于在高丽地域生存。

后辽耶律统古与和耶律喊舍建元“天授”，铸造“天授元通宝”钱的这段历史，为什么会被湮没得这么彻底？是不是如果没有背契丹文钱现身，至今恐怕还不会得到认可？是的！前面笔者已谈到后辽建元“天授”，铸造“天授元通宝”钱的这段历史湮灭的原因：“高丽史不记，金史不载，元史阙如，耶律统古与和耶律喊舍短暂的“天授”年号，也就被人渐渐淡忘，他们铸造的“天授元、通宝”钱，也就成了千古之谜钱。”

高丽史不记，是因为高丽当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文官包括史官大都被杀，根本无人记史。1135年西京平壤发生“妙清之乱”，引发全国范围内的农民暴动。 在抵御契丹和女真期间，军人势力大增，1170年和1173年，以武将郑仲夫为首，发生两次政变。政变军人废立国王，大杀贵族文官，高丽明宗二十六年（1196年），崔忠献把握机会，诛灭操控大权的武臣李义旼，并籍此一声威铲除一批廷臣，废立君主，确立了崔氏的统治地位。在之后的61年，高丽便由崔氏政权统治，另设官府，自行配置僚属，朝政归崔忠献所掌握，国王仅保虚位而已。

后辽“天授”年间，正值崔忠献废四位高丽国王后，新立听话的高宗三年（1216年）。这一年，辽王乞奴在蒙古军的打击下，被迫东撤，退至鸭绿江沿岸，不久又率九万多人入高丽。高丽兵挡不住契丹军，只能任其攻城掠地。后辽王乞奴东走高丽后，为金山所杀。金山自称辽东王，改元天德。自1216年至1217年，长达两年。1218年，统古与复杀金山而自立，称辽国王，改元“天授”仅数月，喊舍又杀死统古与，亦自立为王，仍沿用“天授”年号，长达近两年。

1218 年，（蒙古太祖十三年，高丽高宗五年），东辽国王耶律留哥与长子薛阇引蒙古元帅哈真和札剌率蒙古军一万人、东真国（1217 年金人蒲鲜万奴以图们江为根据 地建立了东真国）完颜子渊率领的两万人、东辽军七万人，以追歼契丹叛军为由进入高丽。哈真致牒高丽：“皇帝以契丹兵逃在尔国，于今三年未能扫灭，敬遣兵讨之。尔国推资粮是助，无致欠缺。”并且说帝（成吉思汗）命在灭贼之后约为兄弟。高丽，于是出粮草和四十万兵助联军攻打喊舍江东城， 1219 年，喊舍自缢，余众投降，后辽国彻底灭亡。

蒙元时记汉地史实很少，对汉地年号多有错漏，连最亲信东辽国的年号“天统”，都错记为“元统”。《元史》怎会记录一个叛逆集团的僭伪年号？金国此时已行将就木，奄奄一息，又远在数千里之外，更不会关心边鄙之事。《金史》不记，应在情理之中。“天授”年号，“天授元通宝”钱的这段历史，就这样湮灭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作为一个契丹钱币的收藏者、研究者，能亲手为千年契丹的最后一种钱，拂去身上的烟尘污垢，应说是历史的恩赐，笔者仅是尽了一个炎黄子孙应尽的努力，但我相信我和泉友们的努力终将不会白白付出，一定会为复原契丹文明增添一份力量。

本文附图均来自网友提供，名字不再一一排列，山人这里一并躹躬致谢！

泉痴山人2014/7/3于京东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