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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当当的“齐白石”,是他老师给起的名,不谢恩师不行啊!

大家都知道齐白石叫齐白石,而他名字的来历恐怕很多人并不知道。齐白石开始不叫齐白石,叫纯芝,号兰亭。齐白石这个名字,严格的说,是别号,是由他的两位老师给起的。

除了齐白石的名字之外,还有老人的拿手绝活"工笔草虫",也渊源自他其中的一位老师。

下面我们就听听齐白石讲述他和他的老师的那段不解之缘。

光绪十五年(已丑一八八九),我二十七岁。过了年,我仍到赖家垅去做活。有一天,我正在雕花,赖家的人来叫我说:“寿三爷来了,要见见你!”

我想:“这有什么事呢?”但又不能不去。见了寿三爷,我照家乡规矩,叫了他一声“三相公”。寿三爷倒也挺客气,对我说:“我是常到你们杏子坞去的,你的邻居马家,是我的亲戚,常说起你:人很聪明,又能用功。只因你常在外边做活,从没有见到过,今天在这里遇上了,我也看到你的画了,很可以造就!”又问我:“家里有什么人?读过书没有?”还问我:“愿不愿再读书,学学画?”

我一一地回答,最后说:“读书学画,我是很愿意,只是家里穷,书也读不起,画也学不起。”寿三爷说:“那怕什么?你要有志气可以一面读书学画,一面靠卖画养家,也能对付得过去。你如愿意的话,等这里的活做完了,就到我家来谈谈!”我看他对我很诚恳,也就答应了。

这位寿三爷,名叫胡自倬,号叫沁园,又叫汉槎。性情很慷慨,喜欢交朋友,收藏了不少名人字画,他自己能写汉隶,会画工笔花鸟草虫,作诗也作得很清丽。

他家附近,有个藕花池,他的书房就取名“藕花吟馆”,时常邀聚朋友,在内举行诗会,人家把他比做孔北海,说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他们韶塘胡姓,原是有名的财主,但是寿三爷这一房,因为他提倡风雅,素广交游,景况并不太富裕,可见他的人品,确是很高的。我在赖家垅完工之后,回家说了情形,就到韶塘胡家。那天正是他们诗会的日子,到的人很多。寿三爷听说我到了,很高兴,当天就留我同诗会的朋友们一起吃午饭,并介绍我见了他家延聘的教读老夫子。

这位老夫子,名叫陈作埙,号叫少藩,是上田冲的人,学问很好,湘潭的名士。吃饭的时候,寿三爷又问我:“如果你愿意读书的话,就拜陈老夫子的门吧!不过你父母知道不知道?”我说:“父母倒也愿意叫我听三相公的话,就是穷······”话还没说完,寿三爷拦住了我,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就卖画养家!你的画,可以卖出钱来,别担忧!”

我说:“只怕我岁数大了,来不及。”寿三爷又说:“你读过《三字经》的!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你今年二十七岁,何不学学苏老泉呢?”陈老夫子也接着说:“你如果愿意读书,我不收你的学俸钱。”同席的人都说:“读书拜陈老夫子,学画拜寿三爷,拜了这两位老师,还怕不能成名!”我说:“三相公栽培我的厚意,我是感激不尽。”寿三爷说:“别三相公了,以后就叫我老师吧!”当下,就决定了。吃过了午饭,按照老规矩,先拜了孔夫子,我就拜了胡陈二位,做我的老师。

我拜师之后,就在胡家住下,两位老师商量了一下,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单名叫做“璜”又取了一个号,叫做“濒生”,因为我家与白石铺相近,又取了个别号,叫做“白石山人”,预备提画所用。

少蕃师对我说:“你来读书,不比小孩子上蒙馆了,也不是考秀才赶科举的,画画总要会题诗才好,你就去读《唐诗三百首》吧!这部书,雅俗共赏,从浅的说,入门很容易,从深的话,也可以钻研下去,俗语常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作,这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诗的一道,本事易学难工,你能专心用功,一定很有成就。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又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天下事的难不难,就看你的有心没心了!”

从那天起,我就读《唐诗三百首》了。我小时候读过《千家诗》,几乎全部都能背出来,读了《唐诗三百首》,上口就好像见到了老朋友,读得很有味。只是我识字不多,有很多生字,不容易记熟,我想起了一个笨法子,用同音的字,注在书页下端的后面,温习的时候,一看就认得了。

这种法子,我们家乡叫做“白眼字”,初上学的人,常有这样用的。过了二个来月,少蕃师就问我:“读熟几首了?”我说:“差不多都读熟了。”他有些不信,随意抽问了几首,我都一字不遗地背了出来。他说:“你的天分,真了不起!”实在说来,是他的教法好,讲了读,读了背,背了写,循序而进,所以读熟一首,就明白一首的意思,这样既不会忘掉,又懂得好处在哪里。

《唐诗三百首》读完之后,接着读了《孟子》。少蕃师又叫我在闲暇时,看看《聊斋志异》一类的小说,还时常给我讲讲唐宋八家的古文。我觉得这样的读书,真是人生最大的乐趣了。

我跟陈少蕃老师读书的同时,又跟胡沁园老师学画,学的是工笔花鸟草虫。

沁园师常对我说:“石要瘦,树曲,鸟要活,手要熟。立意,布局,用笔,设色,式式都要有法度,处处要合规矩,才能画成一幅好画。”他把珍藏的古今名人字画,叫我仔细观摹。又介绍了一位谭荔生,叫我跟他学画山水。

这位谭先生,单名一个“溥”字,别号瓮塘居士,是他的好朋友。我常常画了画,拿给沁园师看,他都给我题上了诗。他还对我说:“你学学作诗吧!光会画,不会作诗,总是美中不足。

那时正是三月天气,藕花吟馆前面,牡丹盛开。沁园师约集诗会同人,赏花赋诗,他也叫我加入。我放大了胆子,作了一首七绝,交了上去,恐怕作得太不像样,给人笑话,心里有些跳动。

沁园师看了,却面带微笑,点着头说:“作得还不错!有寄托。”说着,又念道:“莫羡牡丹称富贵,却输梨橘有馀甘。这两句不但意思好,十三谭的甘字韵,也押得很稳。”说得很多诗友都围拢上来,大家看了,都说:“濒生是有聪明笔路的,别看他根基差,却有灵性。诗有别才,一点儿不错!”

这一炮,居然放响,是我料想不到的,从此,我摸索得了作诗的决窍,常常作了,向二位老师请教,当时常在一起的,除了姓胡的几个人,其余都是胡家的亲戚,一共有十几个人,只有我一人,不是胡家的亲故,他们倒都跟我相处很好。他们大部分是财主人家的子弟,至不济也是小康之家,比我的家景,总要强上十倍,他们并不嫌我出身寒微,一点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后来都成了我的好朋友。

我在胡家,读书学画,有吃有住,心境安适得很,眼界也广阔多了,画画却不一定有什么限制可以自由自在,有闲暇就画,画起来,比雕花省事得多,就觉得沁园师所说的“卖画养家”这句话,确实是方便又实惠。

因此,我就扔掉了斧锯钻凿一类家伙,改了行,专做画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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