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大学教授欧丽娟喜马拉雅说红楼，为什么遭群殴？
——欧丽娟评“晴雯之死”的逻辑
浙江省宁波市镇海中学 魏建宽
上海电影译制片厂2019年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制作了一部中国古典长篇小说《红楼梦》的有声剧，借助喜马拉雅平台播出。
上译厂的副厂长刘风亲任整部小说故事叙述部分的讲述人，著名配音演员曹雷饰演贾母，著名配音演员乔榛饰演贾政，演员乔治皓、笪怡倩、王冰甜、赵蓉蓉、黄怡霏一众人分别饰演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王夫人，其它小说人物也各有演员饰演。这些演员从第一回至一百二十回的表演，真是一个个渐臻佳境，让人称赞不已。除此之外，更有著名电影演员张国立倾情加入，为听友解释《红楼梦》每一回出现的古代文化常识。
这部有声剧，自2019年初春于喜马拉雅平台上线后，收听高峰时曾拥有一百多万听众。今年暑假，我第二遍听这部《红楼梦》小说有声剧，自7月13日至今日，不知不觉又听至第九十六回了，也可当得上“赏心悦耳”，好一个消暑度假的方式。
喜马拉雅平台也为这部有声剧开通了评论区，听友们于评论区畅所欲言。由这些评论可以见出，绝大多数听友对有声剧中演员的表演是十分肯定的，但只有一个演播人员例外，那就是台湾大学教授欧丽娟！欧丽娟的负评率竟然达到了99%。
难道是她的学术水平太低？
不！欧丽娟是台湾大学中文系的教授，也算是著作等身之人。她的“《红楼梦》视频公开课”曾获“全球开放式课程联盟”2015年杰出教学者奖。
欧丽娟曾将这些教学讲义结集，作品由大陆的北京大学出版社于2017年8月出版，书名为《大观红楼：欧丽娟讲红楼梦》，厚厚的四大卷五大本。
《大观红楼》，我也曾浏览，给我的总体印象是：欧丽娟对小说烂熟于心，文本熟悉到信手拈来的地步 ；有东西方的学术背景作支撑，既能出入中国的经史子集，又能援引西方的文艺理论名家的观点作为论据；学术表述的过程也是新见迭出。
欧丽娟既然能于学术界赢得尊重，却偏偏于喜马拉雅平台“导读《红楼梦》”遭“群殴”呢？
还是让我们看看欧丽娟教授评《红楼梦》第七十七回的晴雯之死的吧，欧丽娟的评论全文如下——
晴雯之死：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今天，我们读到了《红楼梦》的第七十七回。
这一回可以说是抄检大观园的余波荡漾，描写王夫人后续的处理过程，主要就是遣发司棋、晴雯、四儿，以及当年解散戏班子时自愿留下来的所有女伶，接着就是宝玉私自去探望被撵出去的晴雯，两人的生死诀别是那么地依依不舍，血泪交织，令人荡气回肠，这就是回目上所说的“俏丫鬟抱屈夭风流”；没想到芳官、藕官、蕊官等三个人也进行绝食，立定主意一心要出家，这就是回目上所说的“美优伶斩情归水月”。
这一些内容看在读者眼里，真是万般不舍，我们似乎也跟着那些少女们一起承担那生离死别的厄运，往事前尘如梦似幻，一去不返，过去的热闹、欢乐失落了，再也回不去那金色的岁月，只剩下无边的空虚。确实，生离死别的悲痛最是椎心刺骨，而人生面临幻灭的终场更是让人感到无限苍凉，何况还有那沉重残酷的现实！于是我们承受不了了，就不知不觉地开始找替罪羊，也不约而同地把箭靶集中在王夫人身上。这是非常普遍的心理反应。
但大家要知道，越是强烈的情绪就越是容易出错，因为情绪会蒙蔽冷静的思考，丧失客观的理性。所以，即使离别是如此苦涩，悲剧是这般沉重，但是非对错并不能因此而抹灭。现在，我就要提醒大家注意四个最被误解的地方。
首先，请你认真想一想：这些少女们离开了大观园，同时也离开了荣国府，就纷纷走入了悲剧，等于失去了庇荫的保护伞，这岂不也证明了贾府是一个幸福的安乐窝吗？否则，她们应该是巴不得赶快离开才对吧？
再说，如果贾府真的是不好的人家，会这样让丫头自由离开，还奉还不少的积蓄和赏赐吗？换做一般人家，应该会把她们卖掉吧？但王夫人却是命令把司棋、芳官的东西都给她们带走，而后面第七十八回写到晴雯死后（剩的衣履簪环，约有三四百金之数），这更是一笔大数目呀。可见她们在贾家所过的真是非常优渥的生活，难怪她们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也得知道，单单是放人自由，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跟我们一般所以为的惩罚完全不一样。大家要注意：前面第六十回提到，怡红院的小丫头春燕对她的母亲何婆子说：“你若安分守己在这屋里，长久了，自有许多的好处。……宝玉常说，将来这屋里的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一应我们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呢。”何婆子听说，欢喜得不断念佛。可见把丫头“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是会让人念佛感恩的善举，而这个做法在小说里就叫做“开恩”。
何况，“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是《红楼梦》里面重复出现两次的歇后语，而每一次出现都让当事人红了眼睛，因为碰到“无常”是最让人伤感的。可是，“无常”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命运，连迎春这些姑娘们都得离开，你该不会以为贾家必须优待这些丫头们一辈子吧？所以在这一回里，迎春就对司棋说：“想这园子里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说，将来终有一散，不如各人去罢。”换句话说，一切都必然有曲终人散的时刻，现在只是提前一点发生，而且是以优厚的方式放她们自由回家，所以客观上必须说，王夫人完全无愧于道德良心。
至于晴雯，她的情况更复杂。但导读的时间不够，这里我只简单提醒大家注意一个问题：
历来晴雯确实没有勾引宝玉，所以晴雯讲了三次“担了虚名”，重点在于“虚”字，但大家要注意：她说“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你想，一个婢女怎么会和男主人横竖在一起呢？前面第七十回就已经清楚提到，丫鬟们的一般出路就是配给小厮，连鸳鸯、琥珀、彩云这些一等大丫鬟都没有例外。除非被纳为妾，而显然晴雯就是这样认定的，那她当然不用像红玉那样刻意去勾引宝玉了。再看她说“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可见她说其实并不反对勾引，也愿意去做，果然接着就主动做了“论理不该如此”的事，叫宝玉和她交换贴身袄衣，还剪下长指甲给宝玉留念，而这些都是男女偷情的举动。
但就像孔子说过的：“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真正高洁的人，会宁愿忍受冤屈，而不愿意去做不应该的事，因此，说晴雯“心比天高”，这个“高”到底是指“高洁”，还是“高傲”呢？而一个人能够高傲，常常只是因为运气好，而不是人品崇高。就像妙玉，根据第四十一回脂砚斋的说法，贾府抄家以后，妙玉也流落到了瓜州渡口，“红颜固不能不屈从枯骨”，意指这位妙龄美人不得不委身下嫁一个老人，为了活下去！但到了那个时候，妙玉应该会懂得尊敬刘姥姥，而不是嫌人家肮脏粗俗了吧？
或许，曹雪芹在同情晴雯、妙玉之余，也希望我们思考更多的问题，看到世界和人性的复杂！
欧丽娟的“导读”后面，有着数百则听友评论，我仅摘录二十余则，朋友们看看听友们的评论可以分为哪几类？从“思辨阅读”的角度来分析，这些听友是不是全无道理？欧丽娟教授的观点是不是也确有值得商榷之处？
朋友们可能会问我如何评判欧丽娟教授的“导读”，我虽心底有些想法，但还来不及细加琢磨，也还未整理成文字，待整理出来，再与朋友们交流。
喜马拉雅的听友评欧丽娟的导读（选录）
1. 不用去导读《红楼梦》啦！改去女德班授课就可以了！（网友“花中仙子桃花”）
2. 已经气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怎么说，只能说个人的理解不同。“既然如此，我当日就另有道理”这句话怎么能说明晴雯是赞同勾引的呢？我实在不明白这个逻辑，为什么我觉得是晴雯临死之前才知道自己一直担着这狐狸精到底虚名，早知道如此，我当时还不如就真的有此实事，我也不冤屈了。怎么就变成了赞同的意思？她和宝玉耳鬓厮磨整日在一起，他们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啊，长大了也难刻意去避讳，看袭人心知王夫人不喜欢丫头们跟宝玉太近，自己后来刻意疏远，我看她才是个曲意逢迎的家伙！我的妈气死个人了这老师的话！还有晴雯的死因，总说是晴雯性格导致，是，晴雯的性格确实容易得罪人，但还记得晴雯的人的判词吗？——“寿夭多因诽谤生”！（网友：ljjsjln)
3. 欧丽娟老师不是客观导读，倒像是刻意和谁辩论一样。总是有一种“你们都以为而我偏认为是”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网友：helen-9a）
4. 开恩放出去是会有许多赏赐，很有脸面的，晴雯她们被撵出去是扒得只剩内衣，受尽屈辱出去，欧教授居然说是一样的，真真白读《红楼梦》了！（儿茶Max）
5. 晴雯被撵出去是因为袭人告密嘛，袭人与王夫人交心到这回过了两年，王夫人连晴雯是谁都不知道。
6. 欧老师在王夫人袭人生出人性的恶意甚至作出具体害人行为时不断提醒大家注意她们是有好的一面的，人当然有善意的时候，但也不要在作出迫害行为时不说出她们她们的行为是迫害，不说这是人性的复杂，是有失偏颇的。在黛玉晴雯有情绪偏激行为和话语时，就提醒大家她们是刻薄的，行为是不高洁的，是清高傲慢，是人性的复杂，但她们从没有害死过人。为什么宝玉说女子嫁人就变，是因为女子嫁人了就没有自我了，就融入了那个男权的社会站在了权力的一方，甚至开始迫害弱小的妇性了，封建大家族有权之人如何释放自己的权力全在他们手中，或善或恶。
7. 欧教授让人听了不舒服的一点是，每一回都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语气，提醒大家注意这注意那，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理。（网友shandi-J）
8. 我还来听欧老师的解读，就是为了想提醒老师你不要解读了，我很烦。啊，我又情绪蒙蔽理性啦。（网友：关中leng娃）
9. 提醒大家、千万不要、认真想想，欧老师这些表达个人感情的词语贯穿始终。（林林17）
10. 欧教授是王夫人聘来的私人律师。（网友：听友196785821）
11. 人性确实复杂，但一味的双标确实让人有些。
12. 一个公司不能开险人了？哎，看评论我也是不理解了。难道不喜欢的员工也得留着？
13. 我服了，撵出去和开恩出去一样？撵晴雯出去能被你说成善举也是邪门了。
14. 不同意欧老师对晴雯的评价！后面的78回，贾母明确和王夫人说，当初只是把晴雯指定给宝玉的！没有袭人的什么事！晴雯认为的“横竖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倒是袭人自以为是宝玉的人和宝玉发生关系，简单对比一下，难道不看出晴雯的高洁？
15. 先是觉得她对《红楼梦》有很大误解，现在觉得她对《红楼梦》的读者有更大误解。（网友：芜犊）
16. 不什么不请蒋勋老师解读？（网友：金多多888）
17. 和主子横竖都要在一起都能让欧老师曲解成这样？晴雯是近身服侍的丫头，怎么宝玉夜里要喝个茶还给让晴雯住在大门外喊她进来呗！宝玉这么喜欢晴雯，但凡她想做妾，早就做了。我且问你，为什么宝玉身边所有的丫头都遭人陷害，单单袭人没有？这连宝玉都发现了你是闭着眼睛度女德吗？为什么宝玉问她，她心虚？还有前几回袭人跟王夫人进谗言，你是真看不到，还是为了博眼球装傻？ 这欧老师是真能编。当日袭人行苟且之事，可以说是下人堆里人尽皆知，晴雯知道也没有去老祖宗面前进谗言，坑害袭人。可见晴雯性子直光明磊落。而现在却被袭人等下人无中生有，所以晴雯说早知今日，当日必有道理。（网友：暮雨朝歌）
18. 一点儿都不客观，总是说人是复杂的，曹雪芹写得好，为啥不客观说王夫人、袭人、宝钗的不好的地方。好是有的，但这几个人的不好为啥不说。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
19. 有声红楼梦的败笔就是所谓的导读了。
20. 我怕晴雯冤死不算，还得爬回来跟欧老师理论了。
21. 欧老师只是觉得，那里的社会结构，让贵族们天生可以掌控仆从们的命运罢了，人性不人性的管它那么多呢？想着脑仁儿疼不是吗？
22. 满脑三六九等，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23. 红学大家周汝昌先生在他的著作《红楼夺目红》中说“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八个字沉痛无比，笔力千钧。雪芹悲雯，亦自悲也。”欧教授对晴雯的解读鄙人实在无法苟同。
24. 欧老师就是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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